我没想到莱姆斯竟然还有要给哈利的东西，好奇地探出了头。
    当他从桌前离开时我才第一次打量他现在的住所，然后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家徒四壁——字面意思。
    整个房间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柜子以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大型家具，他甚至把衣服都收在行李箱里，就好像这里只是一间酒店，而他第二天就可能退房走人。
    “小心，别掉下去了。”
    正在我试图找门想看看其他房间是什么样时莱姆斯已经回来了，见我一直在桌边探头探脑，他便伸手扶了我一把。
    这本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可碰到我的那刻他动作突然一顿，没头没尾的，他问了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哈利信里说的梅林是谁？我一开始想到那个传说中的魔法师，不过他好像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
    早在哈利写信的时候，我就知道莱姆斯肯定会问这个问题，毕竟关于我的事情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而且哈利现在太小，恐怕也难以理解什么是穿越平行世界小说。
    如今面对莱姆斯的困惑我只是盯着他，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他灰绿色的瞳孔显得有些黯淡，却又看上去茫然无措。
    “算了。”他小声地说着，然后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上。
    “其实我早就想把这些东西交给哈利，不过大家都说不要过多地去打扰他，更何况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更不应该再给他带去什么麻烦。”
    进入霍格沃茨之前莱姆斯基本一直独居，有些地方更是荒到耗子都不愿意来，可能是太过孤独，现在终于逮到我这样一只活物也不管听不听得懂能不能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
    “但有时候我会想，平时给他写写信应该也没什么，可又总觉得我与他的关系没有亲近到那种地步——抱歉，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詹姆斯是个很好的朋友，可除了他以外我和其他所有人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做。”
    果然是原着的莱姆斯，在情感方面他总喜欢想些有的没的，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他总会倾向于把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去想，然后被悲观的结果吓到，从而再也不愿意迈出一步。
    有时候好不容易真的下定决心了，第二天起来后勇气消失殆尽又开始退缩。还在霍格沃茨时我一度为他这个性格感到恼火，要么下定决心，要么干脆放弃，不上不下卡在这里是干什么？
    不过我现在不能再对着莱姆斯指指点点，他依旧说着烦心事，然后郑重地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上。
    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边边角角多少掉了点漆。上面被画上了一些图案，有些能看得出是格兰芬多学院徽章，有些能看得出是小动物，至于剩下实在是无法分辨出是什么东西。
    熟悉的手笔，我一眼就看出是詹姆斯画的，不过这上面的东西可比他经过练习后给我画的小方格抽象得多。
    莱姆斯视线落到盒子上时眼神变得怀念，他无意识地上扬唇角，面容柔和下来。
    “这里面装着的全都是一些过去上学时我还有詹姆斯以及其他——”他的语气微妙地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朋友的东西。比如说上课时偷偷传的小纸条，一些用来研究各种各样魔药的植物，还有课本——并不是上学时用的那种课本，而是我们在闲暇时间编出来的一些完全不存在的课程。”
    紧接着他开始讲他们是如何决定编撰出一些不存在的课程与课本，然后又是如何去骗一二年级的学生，告诉他们这是未来的选修课，最后闹到有教授都以为学校又要来新教授的地步。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安静地听着，在这深夜街道偏僻的巷子里，莱姆斯就这样一个人坐在桌前对一只兔子讲他在学院里的生活。
    莱姆斯，我心想，他真是孤独了太长时间。
    不过同时我又有些奇怪，因为我记得原着里从来没有这么一个盒子。
    按照刚刚他去而复返如此短的时间来看，这个盒子应该一直被他放在行李箱的最上层，随时可以拿到。那么在他进入霍格沃茨后为什么没有将东西交给哈利呢？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阵寒风从敞开的窗外吹入，这让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下一刻，刚刚还眼睛亮晶晶说着过去的莱姆斯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他下意识地起身想要去关上窗，却在即将碰到的那刻又收回了手。
    “……对不起，竟然已经这个点了。”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他脸上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表情，对着我抱歉的笑了笑。
    “本来我想着这个盒子一定要当面交给哈利，这样一来在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我可以一一告诉他每个物品背后的故事。
    “可是我一直在搬家，而且越来越频繁。每当变成狼人后，我会不受控制地毁掉周围的一切，尽管我每次都会将重要的东西都收，可要是哪一次疏忽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种充满回忆的美好东西并不适合留在我的手上。”莱姆斯说，“我会再写一封信来告诉他那些过去的事。”
    哈利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这样说，哪怕莱姆斯听不到。
    因为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父亲的过去，这才是哈利应该听到的。
    而我告诉哈利的那些是平行世界下、不是“救世主父亲”、只是我的好朋友詹姆斯·波特的故事。
    而关于这个盒子……不管是原着还是我活到子世代的循环中，从来没有见过，我猜想大概是在之后的某个晚上被他失手毁掉了。
    难以想象，天际破晓莱姆斯终于恢复清醒时看到被他亲手砸碎的盒子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当他从狼人变成人看到被亲手砸坏的童年珍藏，或许会更加明显地意识到——他是个在月圆之夜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狼人。
    “我之前一直只见过猫头鹰送信，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它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连魔法部的很多人都不清楚。猫头鹰总是能很快地将信送到，而且谁也无法追踪到它们的下落。”
    再看向我时，莱姆斯面上浮现出有些纠结的表情。
    “可我完全想象不出兔子到底是如何送信的。”
    他用充满好奇的眼神看着我，或许是希望我能跑给他看。可惜我只会幻影移形。
    总觉得就算在他面前用魔法移动走，他也会把这当做是“兔子魔法”。
    正当我开始给他找纸和笔的时候，莱姆斯又站了起来，他开始翻箱倒柜。我不清楚他在翻什么，毕竟这屋子里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完。
    他仔细搜寻了每一个角落，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等坐在我面前的时候，他脸上浮现出些许愧疚之色。
    “抱歉，我本来想给你拿点吃的东西，可——屋子里并没有适合给小动物吃的东西。”
    他窘迫地说，“我甚至养不起一只猫头鹰。”
    别说猫头鹰了，本来这附近的环境不怎么样我还以为屋子里肯定会有蟑螂。结果连蟑螂都没有，这也太惨了吧！
    眼看莱姆斯依旧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我都快怀疑他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了。
    先不说正常人都不会对着兔子说这么多话，哪怕在我心情压抑去找猫头鹰聊天的时候也不会说上半个小时。就说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安？又不是日本人？
    为了验证一下他到底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我特意说了些未来的事情——很好，可以说出来，看来他确实听不见。
    等我咬着笔将纸张拖到他面前后，他也顾不上其他，开始将刚刚跟我说的那一大堆话又重新写在纸上。
    这些内容光是说出来就花了不少时间，如今写下就更是进度缓慢。在他低头写信时又有风从窗外吹入，担心他感冒，我挪动到窗外用头把窗户顶上，然后再从狭窄的缝隙里钻进来。
    啪嗒。
    细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头时恰好看到我关上窗。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像人一样聪明。”他说。
    要是他真觉得我是只兔子，那才叫完蛋呢。
    等终于落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后莱姆斯放下手中的笔，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然后将一大堆信塞进我的小口袋里。
    他往里面放信时手不经意间碰到了我的脑袋，我还没有什么反应他却像是触电那样迅速收手。如此突兀的反应让我很是诧异，我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也满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奇怪。”他很小声地说了这样一个单词，然后又重新对我露出笑容。
    “没什么，可能是冬天静电。”
    莱姆斯这副样子真是让人担心，可我又不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该送的东西已经送到。我决定回去了。
    我将哈利之前准备好的钱袋放在了莱姆斯的手上，他刚开始还有些困惑，等在看到里面的金加隆时立刻站了起来。
    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为避免上演一场好似过年给孩子塞压岁钱的场景，我顶开窗户，迅速跳入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