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
好事正酿,万物复苏。
张韶华正在咖啡屋里忙碌着,寿国良带着满脸的喜色来找她。
恰逢咖啡屋的老板杰尔斯也在,他已知晓张韶华和寿国良是情侣关系,遂用流利的中文,调侃起二人来:“俗语说,这古人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了你们这,应该缩短成,一时不见如隔三秋……看你俩这腻歪劲,干脆结婚吧……”
张韶华闻言,瞬即脸红,本想借着做事跑开,却被寿国良给一把拉住。
只听寿国良正色的对杰尔斯说道:“诶,您的提议很不错……不过,稍稍说晚了一些……因为……”
他说着,停顿间,伸手揽过张韶华的腰肢后,朗声宣布道:“因为,我已经准备带韶华回家见我父母啦!”
张韶华一听,懵愣不已:“什么?国良,你说……”
未等她说完,但听寿国良细说道:“是这样的,前阵子,我们不是在江边拍过两张照片嘛……正好,我这过年又没回去,我妈打来电报说是想我了,我就把那两张照片给寄回家去了……”
张韶华听到此,不禁羞窘责怪道:“国良,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的……”
寿国良露出一抹少有的痞笑后,说道:“诶,这丑妇终须见家翁,你怕什么……”
张韶华闻言,娇嗔道:“你说谁是丑妇?你才丑……”
话一说出口后,张韶华即反应了过来,羞得满脸通红。
杰尔斯见状,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那个,郎有情妹有意嘛……”
寿国良忙附和道:“对嘛”之后,遂替张韶华向杰尔斯告起假:“对了,老板,您看,我要带韶华回趟家,您给个假呗……”
杰尔斯闻言,耸耸肩道:“ok、ok,那,我就给韶华一个月的假,够不够啊?”说罢,还一脸促狭的挑了挑眉。
张韶华不禁错愕道:“啊!一个月?!不用这么久,不就是……是去见一下……”
可不等她说完,寿国良即对杰尔斯摆手道:“行,那就先一个月,不过,这假就从现在开始生效,如何?”
杰尔斯笑着点头道:“ok!我当然是ok,我要不ok,岂不是要被说没人性。再说了,韶华都这样了,怕是也没心思在工作了吧……”说着,大笑起来。
寿国良牵起张韶华的手道:“走,我们去跟叔叔阿姨说一声……”
张韶华害羞的同时,又有一些喜出望外。
她也很想让家里人知道,特别是想让父亲和大姐知道。
于是,二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说笑着出了咖啡屋。
棚户区的木板房里,只见张志博的手里紧攥着张宝琼的留书,一脸凝重的念叨:“老三这孩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居然学会留书出走了?说去找什么工作!就她那样?她能找到什么工作?她什么都不会,又有什么工作,能让她干的呢?”
不同于张志博的担忧,一旁的潘桂枝则是在骂骂咧咧:“这死丫头!说走就走!少帅府那么多活儿呢,她走了,谁来帮我啊?!死丫头,你有本事出去,就别回来了!你只要敢回来,看老娘我不打断你的腿!你个死丫头!气死老娘了!”
就在这档口,只见寿国良和张韶华手牵着手,走了进来。
潘桂枝一看寿国良来了,脸色立马由恼转喜,堪比京剧变脸般,笑脸相迎道:“啊呀,国良来了啊,快快快,你快坐快坐……”
不同于潘桂枝的殷勤,张志博则是奇怪的问起二人:“你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用上课,和上班吗?”
张韶华待要说话,却听寿国良先行开口道:“噢,是这样的,我请了事假,也给韶华请了假,我要带她回一趟家……我爸妈说了,想见见她……”
说到这里,寿国良不由得变得腼腆起来。
张氏夫妇一听到,寿国良居然要带老二回趟家,先是错愕不已。旋即,只听先反应过来的潘桂枝拍手笑道:“好啊!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也是时候让韶华见见亲……嘿嘿,是时候见见你父母了……对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韶华回去呢?我也好准备准备……”说着,解下围裙,准备换衣服。
寿国良忙道:“那个,阿姨,您不用准备什么,我会准备的……”
却听潘桂枝边整理着头发,边说道:“诶,你们男方,归你们男方的准备,我们女方,也自得有我们女方的准备嘛……”说着,便进了里屋。
张志博似是还有所顾虑,不确定的问寿国良:“国良啊,你,真的想好了?那个,你跟你父母说清楚了吗?我们家……”
但听寿国良笑着安抚道:“叔叔,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在电报里把该说的,都跟我爸妈说了,我还给他们看了韶华的照片呢,他们也期待见到韶华的……”
张志博安心的点了点头后,又转而问女儿:“韶华,你也想清楚了?也决定了?婚姻大事,它关乎一生,这可跟你们谈恋爱不一样,有很多事……”
只听张韶华低声且坚定的语气道:“爸,我知道的……我相信国良,同时我也相信我自己,我们一定会处理好将来的一切……”
寿国良应和道:“是的,叔叔,我知道,我如果现在就向您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话,您未必会放心,我会用我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我对韶华的心。”
张志博听寿国良这么说,也算是有所欣慰。
这时,只见潘桂枝焕然一新的,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边整着衣服边念叨:“我这套新衣服可是花了我攒了好久的钱做的,今儿总算是派上用场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张志博见状,忙叫住她问道:“诶,你这是又要去哪里?”
潘桂枝回头笑道:“我买礼品去呀,总不能让咱们韶华空手去吧,多失礼于人啊……”
转而,她又叮嘱寿国良和女儿:“国良,韶华,你们先坐着等我会,我去去就来……”说完,笑逐颜开的出了门。
看着妻子的背影,张志博无奈的摇了摇头,后招呼寿国良道:“那,国良,你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就坐会儿吧……”
张韶华也提议道:“那我去打壶水来泡茶,好让你们边喝边聊……”说着,拿起热水壶出了门。
且说兴高采烈的潘桂枝,走街串巷,马不停蹄的,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采买回了一大堆的礼品。
走在回棚户区的路上,她见到熟人,就跟人说自家丫头要定亲的事。
就有好事的七大姑八大姨,见她如此大张旗鼓,便开始问长问短:“哎,老张家的,你哪个女儿定亲啊?是你家老大?还是老二?还是老三?\/男方是谁?是不是常来你家的那位陈先生?\/诶,说到老张家的几个女儿,好像有几天,没看见他家老三?\/是啊,你家老三呢?\/对了,怎么是你家老二,不是你家老大先定呢?”
面对众人一连串的询问,若换作是平日的潘桂枝,她是懒得多费口舌的,但今时不同往日。
只听她得意的回道:“是我家二丫头韶华……不是那位陈先生,陈先生他前阵子已经结婚了,娶的是他校花同学。跟我家二丫头谈上的,是陈先生的同学哥们儿,家也是清县的,家境嘛,跟陈先生家的差不多……”
当说到张宝琼时,她立时敛下了笑容,没好气的道:“别提那死丫头了,就说了她两句而已,就学着人家离家出走,说是要去找什么工作……”
接着,当她说到张露浓时,却只是敷衍的应付了句:“儿大不由娘,老大有她自己的打算,不提也罢……”
她说着,便从袋子里,掏出糖果来,分给众人道:“来来来,大家吃糖吃糖,沾沾喜气啊……”
潘桂枝就这么一路发着糖,一路嘚瑟的回到木板房。
待她回返木板房时,张志博和寿国良已经是喝了一肚子的茶了。
兴奋劲未减的潘桂枝,又忙着给女儿挑捡衣服。
可是这左挑来右挑去,都觉得太过于寒酸,于是,连催带拉的,非拽着张韶华去百货公司买身新的。
张韶华对此,很是莫奈何,遂在寿国良的陪同下,去了百货公司。
潘桂枝则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劲儿跟丈夫说个不停,让张志博扶额,头疼不已。
翌日,清晨。火车站。
为了早日到清县,寿国良特意选了一大早。一路上,潘桂枝叽叽喳喳的交代个没完,听的张韶华耳朵都起茧子了,反观寿国良这边倒没什么不耐烦,只是静静的听着潘桂枝说着各项事宜。
良久,张韶华终是打断母亲继续输出:“妈,你说完了没?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断头台呢?”
话音刚落,只听潘桂枝呸的一声:“你个臭丫头,我为谁啊?你这第一次上男方家,需要注意些什么,我不教你,你要是失礼了,他们会怎么看我们张家……”
潘桂枝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张韶华发出疑问:“大姐呢?她怎么没来送我?”
一说起张露浓,潘桂枝立时变了脸色,敷衍道:“噢,我想着你这刚去男方家,应该没那么快定下来吧,等定下来的,再告诉你大姐,也不晚啊……”
面对母亲的说辞,张韶华却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她分明就是怕大姐的工作,让男方家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才不告诉大姐……”一想起大姐为了这个家,牺牲了这么多,母亲居然没把她放在心上,张韶华的内心,不由得一阵凄惶。
就在此时,鲍明辉带着林墨涵一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等我会儿,国良,我有话跟你说……”
寿国良闻言,扭过头,问道:“你跑这么急,干吗?”
鲍明辉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给我捎带一些东西回我家……”说罢,便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他。
寿国良接过包裹掂了掂,感受份量还不轻的样子,调侃道:“你还真会给我找事,很累诶……”
鲍明辉见状,不依道:“你有我累?上回过年的时候,你说不回就不回了,我一个人拎着那么多东西,我手都快废了……”
寿国良有心打趣:“立庭呢?你喊他帮你分担啊?”
这不说于立庭还好,一说起于立庭,鲍明辉就没好气:“喊他?就他?典型的重色轻友,跟他老婆腻歪的嘞……说着,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继续吐槽:“我听说他最近在找房子……”
但听寿国良不理解道:“找什么房子?他不是在他老丈人家里住着吗?”
鲍明辉贱贱一笑,附耳道:“他这个人,别人不清楚,咱俩可是他发小哎,还不清楚吗?住老丈人家一时是没问题的,但时间久了呢?就会给他一种入赘的感觉,他肯啊……”
寿国良了然的点了点头,应和道:“也是哦……”
旋即,当他注意到鲍明辉身后的林墨涵,不由得一惊,他俩怎么在一起了?不知为什么,他跟于立庭一样的感受,对林墨涵此人,没有什么好感,只觉得这女人就是个祸害。
思及,他拉过鲍明辉问道:“你俩什么情况?这是谈上了?我奉劝你啊,擦亮眼睛,她不是你能够招惹的……”
寿国良本是好意,然而,这番话听在鲍明辉的耳朵里,却是成了另一个意思。
他没好气的回怼过去:“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我是跟涵涵谈上了,哪又怎么样?不行吗?还有,不许你编排涵涵,你不要因为立庭的缘故,也变得这么刻薄,人家一个女孩子,大老远的转学来上海念书,无亲无故的……”
眼见鲍明辉一副油盐不进,恋爱脑上头的德性,寿国良只觉的没意思,内心想着等他什么时候,跌个大跟头,就知道痛了。
随着火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寿国良牵着张韶华进入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