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书房与长子顾哲鸣谈话以后的顾雄凡,在痛定思痛以后,终于决定了分家。
他遂将顾家的资产,一一清算划分起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偌大的顾家,内里竟是亏空了这么多钱财。
一笔笔外放出去的印子钱,不仅收不回来不说,反而还倒贴了不少。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向倚重的二儿媳吴佩珊,竟背着他与人投资做买卖,结果失利不算还被诓骗去不少钱。
……
良久,顾雄凡猛的一掌拍在了办公桌面上,勃然大怒道:“好一个书香门第的吴家啊,呵……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吴佩珊啊吴佩珊,你与老二家的还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嗬……嗬……”
吼罢,他手捂着胸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即哆嗦着拉开抽屉,拿出药丸服进口内,方才缓过这口气来,一双精明的眼眸内,渐生起颓丧。
想着偌大的顾家,除了长子顾哲鸣以外,竟无一人可堪大用,思及此,他打算断舍离。
大半辈子的宦海沉浮让他心神俱疲,许是年龄大了,又亦或看透了人性,再不复昔年的雄心壮志。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顾雄凡遂坐于在软椅上,提笔立下了分家事宜:“人生七十古来稀,呵,想我顾雄凡如今也才五十来岁的年纪,却已是黄昏独自愁,哎,罢了罢了……哲鸣说的对,连任总理与否已不是我目前该考虑的问题,眼下该做的事是如何保全顾家资本……”
这般想着,他已洋洋洒洒的划分了顾家所有资产,按着他的分配,知道经营生活的自是够了。
但若是那不知道经营生活的,自然是入不敷出难以为继,但那已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了。
做完这一切后,顾雄凡便将其封存起来,置于匾额之内。
……
书房外,忽见一双冰冷的眼睛,默默的看着顾雄凡。
但等顾雄凡出的书房以后,一个闪身进入了书房翻找。
直至,他拿着那份分家文书,勾唇笑的残忍阴鸷。
翻看起顾雄凡的资产分配份额,令顾哲南的眼眸逐渐微红起来,遂目眦欲裂的控诉:“好你个顾雄凡,我原以为你再怎么生性凉薄,好歹会念在我母亲给你生了我的份上而善待于她……呵,却原来,你竟把顾家大部分的资产都给了你的长子顾哲鸣,呵,既然如此,就别怪我这个做儿子的心狠了……”
这般想着,他拿走了分家的文书,他要在顾家倒台之前,提前将之献给陈梓言作为投名状。
既然顾家对他无义,就怪不得他翻脸无情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这是顾家欠他们母子俩的。
思及此,他决绝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
天津,法租界,
高尔夫球场,
陈梓言手握着球杆,正悠闲自得的推球中。
唯恐因沉迷女色而破坏自己的计划,他遂开始收心转移注意力。
毕竟,女人于他如今而言,不过是拿来解决生理需求的。
他怎么能因此而耽于其中,毁了他好不容易才打下的宏图霸业呢。
少时,只见秘书小刘微欠身前来禀报:“陈董,顾哲南顾副总经理有事求见您,您看是让他进球场,还是安排他去会客室候着?”
说着,她低眉敛目,等候陈梓言的回应。
陈梓言头也不回道:“让他进球场回话……”话落,一记漂亮的弧线自向天空中抛去。
“是!”
秘书小刘颔首应道,接着转身离开。
……
少时,顾哲南踱步来至球场,本想着陈梓言会让他去会客室等候。
毕竟,在会客室谈话相比之下比球场来的更私密,却没想到他让自己过来球场这边。
“让我来猜猜,你这大周末的不在家休息,不辞劳苦往返这天津北平的,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跟我说吧?”陈梓言边说着,边摆弄着高尔夫球。
顾哲南遂将分家文书,恭敬递于陈梓言面前说道:“是这样的,这文书乃是我大哥与父亲大人商榷过后立下的……”
斜睨了一眼顾哲南,陈梓言遂将球杆放置一旁,接着从他手上拿过分家文书翻阅道:“呵,现在才来未雨绸缪,不觉得晚了点吗?”
旋即,他直视起面前的顾哲南,目露探究之色:“哲南啊,虽说你的父亲大人是偏心了点,但总归你们父子亲情一场,你真能忍下心看着顾家就这么败落吗?这可是你父亲大人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啊?”
这小子他虽欣赏于他,但始终对其有所保留,毕竟,像他这种连亲生父亲都能出卖的,难保他日后不会以同样的手段出卖自己。
知晓陈梓言对自己的顾虑,顾哲南毫不掩饰埋藏心底多年的恶意。
昂头迎上了他的眸光:“陈董事长尽可放心,我顾哲南有生之年唯您马首是瞻,若有歹念定叫我不得好死,至于他顾家,呵,这么些年来他从没善待过我们母子俩,他的心血又与我何干?更何况分家文书上不已代表了他的决定嘛,在他眼里除了他的嫡子以外,我们这些庶出的儿子,压根就不配活着,呵……”
他勾唇自嘲一笑,眼眶逐渐微红。
说完全不难过是假的,曾几何时他也期待过父亲大人的爱。
可随着自己慢慢长大以后,以及面对父亲大人的一次次忽略瞬间,他的这颗心早已变得不再奢望所谓的父爱。
……
良久,顾哲南走出了球场,目的已达成的他,对于陈梓言接下来会如何对付顾家很是期待。
他承认自己过于冷血残忍了,但他并不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起风了,呵……”
说着,他整了整西服,朝着前方大跨步而去。
……
顾家,四房,
卧室内,
顾哲闻正弯着腰,翻箱倒柜的找着值钱的物件,动静之大惹得赵姨娘闻声而来。
赵姨娘见状,气急败坏的抬手拍打起儿子顾哲闻的后背。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呵斥道:“祖宗呦,你这是做什么呐?啊?你瞧你给我这屋翻得就跟那强盗进村似的,怎么呢?每个月给你的三百块月钱还不够你花是吗?哲闻啊,你就不能给母亲我争点气吗?”
顾哲闻本就因为在赌馆赌输了钱红了眼,眼下又被母亲疾言厉色的呵斥他,瞬间暴跳如雷道:“赵鑫羽,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啊?每月那三百块够干嘛的呀?一顿饭一条烟就没了,你嫌我不给你争气,我还嫌你没柳姨那么会替哲宇筹谋呢,一天到晚的拉着你那张死鱼脸给谁看啊?难怪父亲大人不爱进你房呢,换做我一样不要看你……”
还不等他控诉完,被伤透心的赵姨娘即一个耳光甩了过去,直把顾哲闻打的晕头转向的,可见她这一耳光下了多大的力。
挨了母亲一耳光的顾哲闻,却仍是不吸取教训,兀自在那跳脚辱骂:“你竟然打我?!赵鑫羽,你是不是疯了?我说你说错了吗?”
看着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精心呵护养大的儿子,居然变成了这副可怖的模样。
赵鑫羽只觉心寒不已,这些年来,若非为了这个臭小子,这顾家她早就待不下去了,如今看来,原是他不配。
……
这般想着,她似是下了决心,遂看向儿子顾哲闻道:“你说得对,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在念叨你半句,你我母子一场无谓闹得人憎鬼厌的……”说着,她转身踉跄着离开了卧房。
“诶,赵鑫羽,这话可是你说的啊,可不是我逼的你啊……”
看着母亲凄惶离开的背影,顾哲闻不仅没有一丝悔意,反而自鸣得意。
在他看来,没有母亲约束自己,自己想干嘛就干嘛,那有多爽啊!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不久的将来,顾家倒台的那一刻,他的母亲会拿走属于她的那一份钱财,然后彻底的放弃他。
当然,眼下的他,又哪会想到以后的事。
此刻,他看着妆匣里那值钱的首饰两眼放光,嘴里嘟哝着:“嘿嘿嘿……把这些首饰拿去典当了,再去赌馆翻盘,老子还就不信了,这手气会一直这么衰,哼……”
随后,他将首饰藏于怀中,蹑手蹑脚的出了卧室。
来至大门口后,一个闪身便窜上了黄包车内,虽说每月只有三百块钱,但架不住母亲的私房钱多啊。
三不五时的这拿一点那拿一点,这生活倒也过得去,而热衷摆阔的他,吃要吃好的用要用贵的,出入几乎坐黄包车。
而每个月包车出行的银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像他这样没工作的,没经济来源的自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老周啊,赶紧的,老地方……”顾哲闻一屁股坐稳后,即招呼黄包车夫道。
闻言,被叫老周的黄包车夫,立时就跟那打了鸡血,麻溜的站起身子。
来至车子前弯下了腰,接着,双手拉起车子,就朝着前方跑去:“好嘞,四少,您坐好了……”
似这种纨绔子弟的钱是最好赚了,每个月光服侍他就够了,且每天走的都是固定的路线。
赌馆耍钱,餐厅吃饭,回家休息,三点一线,别提多轻松了。
这般想着,他更是干劲十足的拉着车子往前奔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