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戈罗夫放下望远镜,看了看手表:“进攻发起才12小时,枪声已经变得稀疏了。”
他的参谋长这一次也到了城外,看了看已经西沉的太阳说:“可惜马上要入夜了,秋天日照时间变短了。”
叶戈罗夫:“放心吧,入夜对我们有利,我们可是有本地教区的帮助啊,普洛森人在夜晚的处境会更加糟糕的,相信我!
“明天天亮以前,我们要结束战斗!”
这时候通讯参谋抱着电话座机跑过来:“近卫第八集团军电话。”
叶戈罗夫:“是尤金,肯定。”
说着他接过听筒:“我是叶戈罗夫,是尤金吗?”
尤金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怎么样了?”
叶戈罗夫端起架子:“你怎么关心起洛克托夫了!这时候你还在矿上当你的矿长,动员年轻人呢!”
尤金骂道:“我手下的人可是有洛克托夫出来的老兵,我司令部里还有两个呢!我怎么不能问了?而且我们要协同作战,你要是搞不定,我的右翼就危险了!”
叶戈罗夫这才正色道:“放心,明天天亮之前肯定消灭敌人有组织的抵抗,进入清缴散兵阶段,不会影响我集团军的进攻。”
“好吧,祝你归乡愉快——你家是在洛克托夫吧?”
“不是,你记岔了。”叶戈罗夫顿了顿,加了句,“而且我家已经死光了,就剩我一个光棍了。”
尤金沉默了几秒,答:“别放弃希望,也许还有人活着呢。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卡佳医生吗?”
叶戈罗夫:“卡佳……我们只是在找到还活着的亲人之前的临时伴侣罢了。”
“她听到了会伤心的。”尤金中将说,“该死,局面确实是发生了变化,我们都开始占用线路闲聊了。”
叶戈罗夫也笑了:“再聊审判庭就要来追究我们占用军线的问题了,就这样吧,祝你进攻顺利。”
尤金:“也祝你顺利拿下洛克托夫。”
说完尤金挂断了电话。
叶戈罗夫把听筒交给通讯参谋,笑道:“这挖矿的,完全就是个军人的口气了。在奥拉奇,他指挥部队挖的那个工事,可让普洛森人吃了苦头!”
参谋长:“在奥拉奇郊外的时候你说过了。”
“我说过了吗?好吧,也许是说过了。”
叶戈罗夫再次举起望远镜,借着逐渐衰弱的天光,观察着洛克托夫。
忽然,他说:“不行了,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进去!”
参谋长瞪大眼睛:“不!你不能进去!”
叶戈罗夫一挥手:“你去跟师长告状吧!师长让我别去我才听!谁来都不好使!”
————
菲利波夫的车子开进了学校的校园。
“把那些普洛森旗帜都给我弄下来!”他对警卫说。
警卫员扭头,对跟在后面的卡车喊:“去两个人把普洛森的旗帜弄下来!”
“我去!”
精瘦的年轻战士举起手,翻身下车,向着学校教学楼跑去。
菲利波夫站在吉普车上,打量着已经被普洛森人改成司令部的学校内部:“这帮普洛森人,还真会选。”
警卫员指着教学楼楼顶:“团长,看!”
菲利波夫扭头,看见刚刚那瘦猴战士出现在楼顶,用匕首割断了普洛森旗帜的绳子,把它扔下来。
“等一下!”跟着团部推进的教会宣传干事跑过来,“等一下,我们没准备好摄影机!再来一次!”
菲利波夫:“什么意思?我们再把旗帜升起来,扔第二次?”
“不用升,我理解战士们抗拒升敌人的旗帜,我的意思是把旗帜拿上楼,再扔一次。”宣传干事解释道,“然后我们拍个影片。”
菲利波夫:“行吧,你,把旗帜拿上楼,再扔一遍。”
他随便点的战士一脸苍蝇飞嘴里的表情:“团长……这……那旗我拿着都觉得晦气。”
菲利波夫:“放心,等我们被授予了红旗,让你扛旗走第一个。”
战士马上笑了:“好,说定了,不许反悔!”
菲利波夫点头后,战士飞奔过去,推开正在踩踏普洛森国旗的战士们,拿着旗帜就往楼里跑:“团长让再扔一次,要拍电影的!”
小战士不理解电影和纪录片的区别。
片刻之后,普洛森国旗再一次从教学楼楼顶落下。
宣传干事:“好好!这次拍好了!再加把手,选两个力气大的,抓着旗帜两边,把它扯开!”
菲利波夫:“你们都听到了,谁来?”
“我来!”同时几十个人举起手。
然后大家面面相觑。
一营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觉得吧,应该让有金星的人撕。”
他一边说一边整理衣服,还刻意拍了拍胸口的金星勋章。
宣传干事:“不,有金星就显得太刻意了,我看选几个年龄小的,勋章也少,表现普通战士对普洛森的仇恨比较好。团长觉得呢?”
菲利波夫刚刚还在摸自己的金星呢,突然被问吃了一惊:“什么?啊?我觉得可以啊。”
宣传干事:“那就这么定了。”
菲利波夫小声问警卫员:“刚刚他问我什么?”
“问要不要让勋章少的战士来撕旗帜。”
菲利波夫“哦”了一声,这时候,两名年轻战士被挑选出来,抓着从楼顶扔下来两次的普洛森旗帜。
教会人员拿着摄影机,对着两人。
宣传干事:“我数一二三,你们就把这个旗帜扯开,一定不能中间打磕巴,要一次过!这很重要!不然我们就要拿一面新的旗帜来撕了。”
菲利波夫:“放心,城里活着的普洛森人可能不多了,旗帜有的是!”
宣传干事对他点点头,目光又回到拿旗子的年轻战士身上,高举起右手:“一!二!三!撕!”
两名战士一起用力,普洛森的旗帜从中间一分为二。
俩战士因为过于用力,直接摔倒在地上。
宣传干事倒抽一口凉气,问摄影师:“会不会太刻意了?而且我们的战士倒下了是不是寓意不太好?”
摄影师:“我可以拼接一下,别怕。”
宣传干事:“可以吗?”
“可以,只要搞懂这个录像的基本原理,随便拼接。”
“好,那拜托了!”
撕旗帜俩战士已经爬起来了,听干事这么说,可怜兮兮的问:“不撕了?没撕够呢!”
宣传干事:“这些旗帜都是珍贵的历史文物,还要选一件品相好的送到叶堡去呢!将来我们消灭的每一个普洛森师,都要有一面旗帜保存在叶堡!”
这话让所有战士都面露喜色。
“真好,等我们老了,就带着儿孙去参观,指着旗帜说:那就是爷爷我缴获的。”
“都想到儿孙了,洗衣队的冬妮娅知道她要跟你生儿子了吗?”
“我倒是觉得医疗队的护士辛西娅不错。”
“哼,我和你们不一样,等结束了,我要娶一个干干净净的没上过战场的女人。”
……
菲利波夫看了眼讨论中的战士们,下了吉普车,走在长满了青草的操场上。
忽然,耳边的闲聊声发生了变化。
“我觉得洗衣队的娜塔莉亚不错!我要给她做一束花!”
“得了吧,看看时间和地点啊,现在你只能摘满天星了,你的花束就这么一点点大小,和你的二弟一样!”
“苏卡不列!这就去厕所比一比!”
“别急啊,瓦西里在挑粪呢,等一会就去比!”
菲利波夫扭头看去,却只看见自己部下在闲聊。
有人注意到目光,喊:“团长看我们了!快停下!”
于是闲聊声消失了,战士们直勾勾的看着菲利波夫。
菲利波夫摆了摆手:“放松点,别在意。”
说完再次看向长满青草的操场。
普洛森人没有用这一部分,所以草长得快有膝盖高了。
菲利波夫忽然心有所感,掏出笔记本和笔,翻开在扉页上写:
经历了两个春夏秋冬,
多少人已将我遗忘,
多少人已离我远去。
我回到了家乡,两鬓满是风霜,
战友们散落在海角天涯,只有胸前的勋章陪伴着我。
我走在长满荒草的小路上,走过高高的草丛。
我要深深的呼吸这片土地的空气中,
我早已淡忘许久的味道。
——
警卫员在旁边伸着头看,把文字读出来:“我早已淡忘许久的味道——这不就是青草的味道呗?哦对,还有臭虫的味道!我闻到了!”
菲利波夫本来还想写下一句的,结果听到警卫员的话,诗性一下子就完蛋了。
他收起本子,刚要说话,一辆吉普车飙进了院子。
吉普车上挂着红旗。
叶戈罗夫的声音大老远就传来了:“苏卡不列,怎么被普洛森人当司令部了?把那些碍眼的普洛森标志都卸了!”
车子停下,狗熊一样的集团军司令跳下车,然后就看到了菲利波夫:“噢哟,是你的部队占领这里啊。”
菲利波夫敬礼:“我比较熟悉地形,所以师长就选了我的团担任主攻。”
“好好!选得好。”叶戈罗夫背着手,环视整个操场,忽然说,“我记得,两年前你们刚刚到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列队的。”
菲利波夫:“是的。”
叶戈罗夫抿着嘴,沉默了几秒,忽然问:“你还记得当时你们唱的歌吗?那首在年轻人里很流行的歌。”
“记得。”
叶戈罗夫:“好,唱起来!唱给那些不能回到这里的人!”
菲利波夫:“那是夏天的歌,现在秋天了,您看您都穿长袖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叶戈罗夫挥手,“唱起来!”
菲利波夫清了清嗓子,高唱道:
“我记得一个外省的小城
“安详、宁静而忧郁
“有教堂、车站和一条林荫道
“在人群中有时我能望见
“那熟悉的亲爱的身影。
“她戴着蓝色遮阳帽
“穿着蓝色短上衣
“深色的裙子少女的身姿
“啊,我转瞬即逝的爱情!
“塔尼亚!塔纽莎!我的塔基杨娜!
“你是否还记得那火热的夏天
“我难以忘却那段时光
“那段去热爱的时光!”
夕阳的柔光中,菲利波夫胸前的金星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