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得走一阵子。商行护卫新换的马匹,还需要骑手和马儿的磨练契合,所以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是很快。
落日的余晖慢慢消失在海天之际,众人还沉醉在海上落日的美景之中,言小七已经开始布置夜晚行军的安排,这是骨子里的习惯,和嘱咐不嘱咐没有关系,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言小七回身叮嘱孙二郎道:“孙二哥,你就在车上,陪着东家。听不见我的招呼,凡是上车的,用家伙死劲儿招呼。”
孙二郎点点头,抱着自己的两把短刀,进了大车。陈家秀笑道:“小七,是不是过于敏感了,咱们空落落的,还能招来什么蟊贼不成?”
言小七正色道:“东家,小心点,总没有错。”陈家秀缩回车里,不再言语,对言小七,他是很放心的。招募的时候,是他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言小七抢过来的,根本不在乎薪水高低。只是有一样让陈老太爷看好,就是言小七当初的一句话:“既然用我,安全护卫的事儿,必须听我的,否则不干。”陈老爷觉得这是一条敢作敢当的好汉,便满口答应。这个小插曲,陈家秀是知道的,所以便什么也不再多说。
夜,已经黑透了。漫天的夜幕里,只有远处大海的酣睡声,不时打一个呼噜,海浪便犹如大海的吐气开声,哗啦啦冲上海滩,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和沙滩,一片天籁之音。
夜色之下,天籁之中,可不全是怡然自得的景致。言小七已经传令,都换成来时的战马,这个时候,可不是矫情的时刻。等回去了,有的是时间调教。现在,还是骑着自己的战马更称手一些。
言小七的这个决定,成了这个晚上最大的一处精彩。
夜晚太过安静,就是不安静。言小七战场之上的直觉,让他手指入口,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整个马队瞬间变成了一个棱形军阵,把绝影车护卫在中间,陡然加速,所有护卫在第一时间,强弩已经抄在手里,四下里警惕着,整个队伍在火把的映照下,犹如一条火龙,扑进茫茫黑夜中。
“嗤儿……”黑夜里,一道红色的烟火突然在前方一里多地的地方冲天而起,只是警号,是前方的斥候发出来的。
言小七急促呼哨声起,车队再次加速,言小七拍马冲在最前面,和两名手下形成三角楔形阵型,左右俩人打着火把,其余众人,已经把火把扔掉,只有前面的两只火把,在夜色里,显得那么突兀。
车队刚刚完成转换,前面连续有冲起两道红色烟火,这是最紧急的讯号,表示万分危急。
言小七心里不禁一沉,三道烟火,自己就是在中山府保卫战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前方的斥候,都是精锐老卒退下来的,除了年龄超龄以外,身体硬朗朗的,又有足够的作战经验,不到万不得己,是不会发出这个讯号的。
言小七迅速冷静下来,这个时候,需要的,是自己尽快拿出破局的方案,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敌人是谁?什么规模的袭击?目的是什么?
车队高速行进,前面要转过一个小弯儿。来的时候,言小七就留意到这个地方,是唯一一个需要降速转弯儿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埋伏袭击之地。
自己的马头刚刚转过来,就听见“嗡……”地一片拉弓激射的声音,尖兵三人早已镫里藏身躲在马身旁,手盾护住身体,大部分箭矢被甩在身后,少许部分射在马身上,好在马身披着皮甲很厚,箭矢没有形成有效杀伤。第一轮的交手,言小七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不是精锐,如果是像金兵或大辽、西夏的射手,对高速奔跑的马队不会攒射,而是射前后两头,堵住中间,负责两头阻断的弓箭手,一定是射雕手、皮室军或铁鹞子,自己根本就冲不出去。
但还是被阻断了,前面,几棵粗大的横木和巨石,形成了一道拒马路障,把路堵得死死的,言小七一带缰绳,坐骑一个前立,唏律律一声长鸣,顿时刹住马蹄,言小七牢牢钉在马鞍上,双腿用力,坐骑很快安静下来。
后队很快冲过来,两名护卫及早发出了讯号,整个马队在瞬间减速,慢慢靠了过来,形成一个防御圈子,把马车圈在里面。
最外圈,是被放到的刚刚到手的新马匹,也顾不上心疼了,保命要紧,次圈,是十五个护卫手盾围成的一个防御圈,紧紧护住身体的要害和身后卧倒的坐骑,虽然远没有大盾护得周全,但自己是轻骑出门,不可能带着笨重的大盾。这些新型圆形手盾,重量轻,防护性能好,护住要害还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时候,最外一圈的锯齿圆边,还可以当做兵器来用,锋利得很。
陈家秀被牢牢按在车上,孙二郎眼睛发着亮光,这家伙,天生就是一个杀手,一看见这阵仗,就兴奋。
攻击毫无征兆,弓弦响处,一波箭雨从天而降,“咚咚咚”地钉在手盾和马匹的皮甲上,虽然不是很密集,但比起第一次的攻击,箭矢的破空之声要大许多。
“妈的,这是高丽长弓!”
言小七心里恨恨地骂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拥有的,一定是有军队在插手。
路障虽然不高,但厚度十足,马匹是跃不过去的,几块大石头,不是人力能搬得动的,一定有盘车之类的工具,如此看来,怕是这伙人早就盯上了自己这队人马,是冲着东家来的。
简单分析了一下局势,言小七略微放下心来,这伙人的目的,不是来要命的,如果杀人灭口,根本不用这样大费周折去设置路障。
人爬过去没有问题,只是没有了马匹,恐怕跑不过对方,现在为今之计,是要让对方投鼠忌器才行。
看来对方也是不想把事做绝,一轮箭雨,也算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想要你们的命,很容易。
火把在瞬间被燃起,言小七借着火光,看到左右后三个方向围上来的敌人,大约有二百多人,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一步步紧逼上来。
言小七笑了,对方要是不停地用高丽长弓招呼自己,自己这边还真就没什么好办法。可对方这样逼上来,分明就是没有把自己这方当一回事儿,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言小七低声招呼着,不停地打着手势,看到手下都心领神会,悄悄拉起自己的坐骑,飞身上马,很快就结成一个棱形军阵。
言小七是不会再给对方机会的,任何敢于轻视自己的敌人,一定会付出血的代价。
一个棱形的队形,在马匹慢慢的小跑中悄悄变成了箭矢形,敌人还以为对方是上来谈判的,在这个半月形的包围圈似成非成的时候,言小七手中宋刀向前一劈,大喊一声:“杀!”
“杀!”十几个人齐声呐喊,战马骤然加速,犹如突兀而起的狂风,向着正后方直冲过去,虽然只有十几匹马,却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对面的敌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这个时候会发起反冲锋,仓促之下,竟然毫无反应,左右两侧包抄的人马,甚至还被吓退了几步。就是这个时候,马队再次加速,眼看就剩下最后的几十步距离,已经看见前方敌人竖起的长枪,言小七却呼哨声中,马队突然一个转向,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一头扎进左手边的敌人队伍里,直冲向敌方队伍当中唯一一员顶盔掼甲的头领。
商行护卫手中的破金斩,可是在和金国的血战中杀出了威风的,这些人仿佛又回到了让他们热血沸腾的战场,问到了久违的硝烟之气,一个个嗷嗷叫着直扑上去,手中破金斩横放,就像滚动的剃刀一样,一路翻起无数道血花,蹚出一条血胡同,扑向敌人首领。
言小七对战场的研判之精准、出击之果断、下手之狠毒,让这些躺在济州岛上的所谓军队,知道了什么叫做虎贲之师,这还是退役老兵组成的准军事力量,要是当年从军之时,这点小阵仗,实在不值一提。
言小七左手宋刀一削一抹,左右扑上来的两名敌将的亲卫便捂着四下里向外喷血的脖子,倒撞下马来,敌将的大枪刚刚举起,言小七的一道寒芒已经顺着大枪像一条毒蛇一般钻了进去,唬的敌将大叫一声,撒手扔枪,如见鬼魅。
不等这声惨叫喊完,凉飕飕的刀锋已经停在咽喉,敌将已经感觉到透骨之寒直渗透到自己的骨子里,硬生生把那半句惨叫咽了回去取,憋得是脸红脖子粗,可是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