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赵构和李乾顺一晚上,就一个国家的基本定义、机构组成民生福祉、军队建设、外交政策等等,和李乾顺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也毫不客气地指出西夏现在发展所遇到的瓶颈和现有政策的弊端,比如说土地政策,西夏本来可耕种的土地就少,主要集中在河套地区和河湟谷地,但这些都被西夏贵族把持,这些贵族又享有一些特权,就像牢牢吸附在西夏身上的蚂蟥一样,都在拼命吸吮着西夏的血液,直到榨干为止。前朝没藏专权时期,丞相没藏讹庞几乎占据了西夏七成的肥沃土地,“只知没藏氏,不闻夏毅宗(李元昊之子)”西夏后党专权自此开始。
这些事情李乾顺如何不知,西夏虽然是游牧民族,但对于大宋的农耕文化、儒家学说,却是十分推崇,李乾顺内心深处,也想做一位中兴之君,但涉及到一些贵族的根本利益,还是无法撬动,这个利益链太大了。
这就涉及到内部改制的问题了,其实,赵构在宋国开始的时候,遇到的阻力一样不小,但赵构有几个条件,李乾顺没有。
一是赵构完全掌握着军权,这是最大的保障。这个方面,李乾顺就没有优势,起码现在没有,西夏的军队,虽然名义上在枢密院,但调兵权,却在尚书省尚书令李承常手里,并不在李乾顺手中,这些年,李承常虽然对李乾顺忠心耿耿,但并没有将军权完全归还于李乾顺这个西夏皇帝。
其次是赵构手下的文臣集团和武将集团,并没有隔阂掣肘之事,可谓军政两通,这就保证了军令、政令实施起来畅通无阻,而且,手下的文臣对赵构并没有盲目顺从,李纲和赵鼎,都是有名的一根筋,认为不妥的事情,一定会抗争到底,要么赵构说服他们,要么赵构收回成命。
所以,赵构有时候也不是都说了算,但这正是赵构所希望看到的,随着自己逐渐对权利的掌控越来越紧,这其实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出了原则性的大问题,损失就大了。为了尽可能避免这种损失,赵构其实一直努力在人治与法治这个平衡选择中,尽可能去偏向于法治,所以,他的政务院下属的司法部,每年会出台很多部法律或条例,来逐渐完善宋国的律法体系建设。
关于这些国家建设和完善的诸多想法,赵构犹如天马行空一般,从历史讲到现实,从宋国讲到西夏,从现在,讲到未来,并且说道,一百年后的蒙古高原,斡难河畔,将会有一个崛起的蒙古部落,这才是宋国最大的威胁。而现在这个蒙古部落的首领,叫做合不勒。
其实,赵构交好西夏固然有遏制金国的作用,更是从长远看,西夏要起到宋国西北屏障的作用。
二人对酒言欢,赵构把吴喜和端木冬雪撵回去休息,自己和李乾顺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不知不觉酒就多了,李乾顺如何是赵构的对手,这朝露酒虽然李乾顺没少有李继宗的孝敬,西夏汉子也是豪爽好酒之人,但赵构还是让李乾顺知道了了,什么叫作酒量。
这兄弟俩索性依榻而卧,宝璃宫便响起李乾顺响亮的呼噜声。赵构也是乏了,也就靠在榻上迷糊着,整个大殿地龙烧得热烘烘的,倒也不怕冻着。
不过,天色微明的时候,吴喜轻扣殿门,赵构被惊醒,吴喜用的是特有的讯号,虽然轻,但赵构闻声即起,一点也没有惊醒李乾顺。
来到殿外,晨曦之中,吴喜冲赵构努努嘴,赵构向外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宝璃宫殿前台阶下,倒了一地西夏披甲武士,看装束,应该是皇宫内卫质子亲军,怎么都倒在地上,却一声不吭,有的看样子受伤还不轻,却依然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龙一若无其事地依旧走来走去,其余飞龙卫虽然已经在外面站了一晚上,但依然一动不动,牢牢占据着大门警卫的位置,见到赵构过来,急忙立正敬礼,赵构问龙一道:“怎么回事?”
“弟兄们站得好好的,这帮兔崽子一上来非要让我们腾地方,娘的,说得好好的警卫位置,为什么变卦?我看这就是找茬,老子要不是看他们老大还算识相,都给他们废了。”
看到一地的质子军不敢声张,也知道是理亏,可是,也没有听见动手的声音啊。
吴喜在一旁悄悄说道:“都是龙副大队一人摆平的,靠山八式。”
赵构点点头,龙一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只可惜,这么好的一场戏,自己没有看见。
“禹藏嗤利,怎么回事?”身后传来李乾顺低沉的声音。
带头的质子军指挥使禹藏嗤利强忍着,,一瘸一拐走过来,低头说道:“回陛下,没什么,和宋国的弟兄们发生了一点小误会,没事了。”
李乾顺看着满地乱滚的质子军,这些平时的皇族宗室,平时威风凛凛,今天却像藤架散了的满地葫芦,滚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不敢出声。
李乾顺不用问就知道,这些质子亲军没有在赵构的飞龙卫手底下讨了好去,看样子,这队质子军都是那位队长放倒的,因为其他飞龙卫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动。
李乾顺皱皱眉,虽然质子军有些嚣张跋扈,但质子军的训练,却是实打实的,这些人手上的功夫,也是不俗,否则怎会担任皇宫宿卫。但现在一个小队二十多人,却躺在地上,即使看见自己这个皇帝陛下,虽然挣扎着要起来,但还是动不了。
赵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龙一的靠山八式本就是内力外化,寸劲发力,动作虽然不大,但一但近身靠上,非死即残,看样子,龙一是收了力道的,却是每个人被封住了下身经脉,动不了,没什么伤害,但很没有面子。
对自己这位副大队,赵构最清楚不过,在龙一眼里,除了赵构以外,也就是高大队和梁景,能让龙一敬服,其他人,龙一谁也不尿。
赵构俯下身子,在禹藏嗤利的大腿上一点一按,禹藏嗤利马上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大腿而下到达脚底,两腿没有了那种麻痹之感,立刻就站直了身子。却在耳边听到赵构说道:“禹藏指挥使方才起身有点太用力了,需要回去化化郁结之气,否则,这条腿会废掉。”
冲龙一招招手,龙一很不情愿地扔过一个小瓷瓶,赵构递给禹藏嗤利,说道:“回去用此药酒早午晚涂抹两腿,连涂三日,保你骑得烈马,拉得强弓。”
禹藏嗤利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傲气,急忙揖礼道:“多谢宋国特使大人。”他们只知道昨天来了宋国贵客,可不知道赵构的身份。
既然赵构出手,龙一可不敢再拿捏,急忙下去,一一解开封住的穴道,质子军一个个站起身来,臊眉耷眼地站好队,在禹藏嗤利的带领下,灰溜溜地带了回去。
李乾顺拉着赵构的手,带着歉意说道:“赵贤弟,都是我管教不严,让贤弟笑话了。”
赵构笑道:“无妨,军人吗,争强好胜才好,没有一点血性,怎么能叫军人?手下下手重了一些,倒是失礼了。”
“哎,我看倒是像手下留情了呢。赵贤弟,你这护卫身手很不错啊,这是什么功夫?”
“他叫龙一,是我的飞龙卫副大队长,这一身功夫吗,倒是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靠山八式’,招式最是普普通通,就是有些内功,江湖上的小把式。”
李乾顺既然推崇汉家文化,自然也对中原的武功有所了解,知道功夫分外内外两家,尤其是内家功夫,最是难练,可一但练成,都是万人敌。
李乾顺自从和赵构长谈之后,尤其是赵构关于“刀把子理论”的论述,让他心里骤然开启了一扇窗户,冥冥之中,自己仿佛感觉到了应该干什么,可是,又没有一些具体的东西,今天这个场景,让他一下子霍然开朗起来,自己不就是没有像赵构这样一支自己的军队体系吗吗?虽然现在有一部分质子亲军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远远不够。要是有一支强大的部队真正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在朝廷上的话语权,岂不是大大不同。
现在的质子军,掌握在皇族手里,比如皇叔李承常,而十二监军司,也控制在一些贵族手里。有的还算自己人,比如禹藏嗤利的父亲保泰军司监军禹藏花麻等地方势力。自己虽然贵为西夏皇帝,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做到全部掌握。
正想着怎么请教一下赵构这个问题时,突然轰隆隆一阵脚步声从后殿传了过来,伴随着一声俏生生的叱喝声:“是谁打伤了我嗤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