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接到宋琦的军报,明确自己的任务就是堵死后门,不追击、不歼灭,不主动出击,扎牢营盘就行。
这对于赵俊的两万大军来讲,任务就很轻松。后勤不用愁,每隔两天,通达商行的车队就会准时将物资送过来,背靠滹沱河,三个师,成品字形扎寨,将所有出路堵得严严实实。
赵俊的中军司令部和第一师在一起,师长是宗颖,老帅宗泽之子,曾在兵部任职,三年前被赵构塞到部队任职,一直干到师长的位置,要不是宗泽压着,第一军的军长,就是他的。不过,这一点,倒是得到赵构的肯定,年轻人,压一压,对以后的成长有利。
宗颖秉承了父亲的热血,这两年在部队又磨练了许多,做事沉稳谨慎、滴水不漏,最善于这种防守战。所以,赵俊将整个炮兵师配属给了第一师,炮兵师师长,就是陈道。
陈道是炮二师师长,炮一师在唐河战役中大方异彩,后来成立炮二师、炮三师……宋国的炮兵师,已经成建制的建成了六个野战炮兵师,虽然有的炮兵师仅有一个山炮团,但赵构不怕,有了技术底子,火炮就是一个产量的问题,但人才的培养,却不能一蹴而就。
这次陈道主动请缨,炮兵司令兼炮一师师长苏定方爽快地答应了,炮兵就是要在战场上,才能锻炼出来,不上战场,怎么成为优秀的炮手?
但这种地对抗性的野战,是最适合初级炮兵锻炼的,这也是苏定方把二师派过来的原因。
陈道接到赵俊的命令,死守大营,不出一步,用炮火给金兵洗洗脑子。陈道将野战炮一团的三个营,分成左、中、右三个炮兵阵地四十八门火炮,加上团部直属两门,这五十门野战炮将对面将近七十度扇面的阵地完全覆盖。
另外的山炮二团,分别配属两翼,主要是保证侧打火力,陈道有信心,三轮齐射后,估计对方也就没有了斗志,不做鸟兽散就不错了。
赵俊的军属侦察大队已经回来了,带回来忽鲁赛三万大军已经扑了过来。赵俊笑了,对陈道说道:“你看看,你输了吧。我说多开几炮,你说一炮就够,陈大师长,人家不买你的帐哟。”
陈道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一方面是便被赵俊调侃的,一方面也是被金兵这不知好歹给气的,咬着牙说道:“好说,好说,在中山府见过不怕死,在雁门关还没有见过这不知好歹的,赵军长,您放心,不用第一军的弟兄们出手,我炮二师今天包圆了。”
随后对身后参谋下令:“告诉两位团长,就说我说的,今天的活儿,炮二师清盘。”
“砰砰砰”三发红色信号弹升起在半空,这是一级临战戒备,是军中的最高级戒备等级,意味着马上就要接敌了。
都是演练了无数次,陈道和赵俊站在望楼上,前方五里地范围一览无余。当落日的余晖散在大地上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金兵骑兵前锋已经出现在望山里。
金兵有意避开了白天炎热的时间,选择在傍晚发起战斗,也是一种策略,这样,最激烈的战斗会是在晚上,对金兵有利。对宋军的视线和视野会产生干扰作用,等天完全黑暗下来,金兵的骑兵冲起来,等到了视线范围,也就离大营不远了,忽鲁赛相信自己的骑兵,会攻进去的,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宋军的火炮就无用武之地,剩下的事情,大金的儿郎会用手里的狼牙棒解决的。
忽鲁赛吃过一次亏,大概知道火炮的射程,早早扎住了阵脚,让人马稍微休息一下,等待天色暗下来,准备发起雷霆一击。
战前的等待和寂静,最考验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金兵出动的是精锐,阵容严整,鸦雀无声,所有战马也屏住呼吸,不闻嘶鸣。而宋军据寨而守,寨墙上的士兵全力戒备,不动如山,所有炮手已经就位,射击诸元已经计算过无数次,只等信号发出。
随着雅雀喳喳喳的归巢声,落日的余晖逐渐在大地上被拉长,太阳仿佛也被这大战前的气氛所惊,悄悄躲向山后,露出一点点来窥视着天际上彼此的双方。
宋军大寨里突然驶出一骑兵,塔塔塔地跑向金兵的军阵。“嗖”地一声弓弦响,一支羽箭准确地钉在宋军的马前五步之处,宋军扬起手,手里面有一卷帛书,对金兵喊道:“对面的弟兄们,我家将军有书信一封,烦劳转交你家都统军大帅完颜银术可将军,另外,还有几句话要转告忽鲁赛将军,烦劳通报一声。”
金兵队伍里略显骚动,忽鲁赛策马而出,来到阵前,看向这员宋军。宋军信使很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只是穿着铠甲,没有携带兵器,看肩吞军衔,是一名少尉。
宋军少尉向忽鲁赛抬手敬礼,说道:“忽鲁赛将军,我家赵军长有几句话想对将军明言:请将军爱惜部下生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如果放下武器投降,我军将保证贵部所有官兵的安全,请将军考虑。”
忽鲁赛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自己身为副都统军,却在一个宋军小小的少尉面前听训,心里不由得激发自己傲气,嘴里哼地一声说道:“回去回复你家赵将军,话已经听到,大金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战场上见!”
宋军少尉笑了笑,这个局面已经应该想到,自己只是传话,话既然已经传到,自己差事已了,就该回去了。所以也没有多说,抬手敬礼,拨马返回宋军大营。
忽鲁赛抬头看看西方的天际,天色似黑非黑,又有一点淡淡的青白色,他长出一口气,扬起手臂,轻轻地向前点了一点。
“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声骤然吹响,“嗬……”金兵队伍里响起一声冲天的吼声,马蹄声塔塔塔地敲击着大地,发出阵阵声响,渐渐地,马匹开始加速,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在整个天空震荡,归巢的倦鸟被惊的再次慌乱地冲天而起,四下里乱飞而去,躲得远远的。
两发橙色信号弹骤然在两侧山头各自冲天而起,伴随着缓缓落下的尾焰,“咚、咚、咚……”一连串的炮声震天价响起,次第开火的炮口膛焰在已经擦黑的傍晚显得更加明亮,比什么焰火都要艳丽和壮美。
忽鲁赛自认为利用夜色掩护进攻的套路,在大宋炮兵指挥学院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课题,全天候、全地域、全方位的射击训练大纲,针对这样的战况,早已有了无数个预案,提前标注区域、预设炮兵观察哨、分段阻击法……
信号弹就是前出的炮瞄观察小组发出来的,预示着敌军已经进入一号区域,采用一号装药弹发射。这是已经演练了无数次的练习,今天终于可以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五十枚拉风的炮弹无情地冲进金兵冲起来的马队里,急速对冲的两股力量交汇后,造成的杀伤是恐怖的,场景是惨烈的,尽管天色暗了下来,金兵已经观察不到周边自己人的情况,但惨叫的声音却在夜空里格外显得更加凄惨,不等金兵有更多的想法,远处宋军寨墙上,再次响起那熟悉又心跳的“咚咚咚……”
十吸之间,宋军的炮火再次在金兵的队伍里耕犁了一遍,一百发实心炮弹,其威力造成的破坏,已经让金兵的进攻,完全成了一次向长生天的祷告,祈祷自己不是那个倒霉蛋。
但这个美丽的想法,被骤然从金兵两翼响起的“咚咚咚……”的声音敲打得粉碎。宋军的侧射火力各自二十门6磅山炮,又齐刷刷把金兵的两翼打了一个对穿,6磅山炮的射速略微要快,密集的炮声几乎没有空档,和正面的12磅炮形成交叉火力,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无死角覆盖。
两发红色信号弹飞上半空,宋军寨墙上,各个炮位的炮长扯着嗓子喊叫着:“射界调整负五,二号弹药装填。预备……放!”
12磅炮弹用在野战对付骑兵,有点大才小用,真正的牛刀杀鸡,弹丸所到之处,就是修罗地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对“前途”的向往。
当最后一百多金兵红着双眼嗷嗷叫地扑到一箭之地的时候,突前的金兵谋克仅仅在马上快速拉弓射出第一支箭,陈道直属的十门山炮和两门野战炮来了一次点名似的射击,将最后的一百多名金兵连人带马轰成了肉渣,金兵谋克射出的唯一一支箭擦着陈道的身边,咚地一声钉在望楼的立柱上,震颤的箭羽有些悲壮地宣示:我曾来过这里。
金兵三千人的第一波攻击,以金兵射出了一箭宣告结束。三千人的攻击部队无一幸免,全部被炮火扫落下马,至于伤亡具体数字,还来不及统计,反正,战场上,没有一匹站立的马,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陈道用实际行动,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炮师把金兵的第一波进攻,粉碎了个稀巴烂。赵俊的第一军一箭未发、一人未动、一声未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