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觉得太阳慢悠悠的,它还是拖着一丝不情愿的脚步,消失在西方的天际。
完颜娄室大帐,聚集着黑水军团的全部将领,已经整装待发。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
“白天观察情况如何?”完颜娄室迫不及待询问道。
“报告军团长,三号地区白天一切正常。”军团特战大队大队长肖勇回答道。
“密切监视,特别是城墙上的观察哨,发现异常,果断击毙。”
“是!”肖勇跑出去继续监视,特战大队担任第一时间协助三营撕开口子,一个小组,已经潜伏到到三营南侧一处洼地,负责给三营提供掩护。
“完颜庸,东面一但打响,第一时间务必炸开寨门,决死队踩着炸点往上冲,不能让敌人反应过来。”
第三军军长完颜庸一个立正,昂首挺胸说道:“军团长放心,决死队已经模拟训练了整整一天了,就等着这个大炮仗了。”
“攻击顺序明白各师明确了没有?”
“报告军团长,任务全部明确。一师隐蔽迂回至东侧阵地,等三营炸开营寨围墙以后,顺着缺口攻击故里甸北寨,消灭忽林泰答所部;二师攻击大门,决死队炸开大门以后,顺着东墙打,和二营汇合堵住中路,消灭哥翰左营,歼灭敌人之后,支援一师作战;三师顺着西墙打,消灭哥翰右营后,支援中军作战;大帅中军堵住大门,配合其他直属部队消灭石浦奴前军。特战大队外围堵漏。后勤保障部队做好战地救护和保障任务。”
前敌总指挥、副军团长耶律余睹大声汇报道。一整天,他都是带着参议部、作战部的一帮子年轻人在木图上做出无数次兵棋推演,一次次弥补出现的漏洞,一直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完颜娄室长出一口气,看看漏壶,还有两个时辰,计划是在丑时左右发起攻击,因为现在没有精确计时器,只好给了朵力一个经过501兵工厂改良的计时器沙漏,沙子漏完正好半个时辰一次。
完颜娄室在等,耶律余睹、完颜庸、虎乞儿的一团在等,整个黑水军团在等。这段时间,才是最难熬的。
各个攻击部队已经陆续就位,一切正常,金兵在前寨布下重兵,寨墙上火把照得来来往往通明,属于高度戒备,而东西两侧则只是少部分兵力保持警戒,西侧不时有巡逻小队出现,而东侧,只留了几名观察哨,连巡逻警戒也没有派出。
大帐里的铜漏已经过了子初,逐渐指向子正,大帐里只剩下完颜娄室和他的亲卫,其他人都已经各就各位。完颜娄室眼睛紧紧盯着铜漏,看着箭刻上的刻度已经到了子正时刻,正是子丑交接的时候,完颜娄室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蹭地站起来,来到大帐门口,向远处眺望,尽管黑咕隆咚得什么也看不清。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怎么没有听见那声炸响?
完颜娄室低声问道:“你们听见了吗?”
亲卫摇摇头,完颜娄室也是关心则乱,想想也是,真要炸响,那可不是一个炮仗的响动。
完颜娄室回身再看看铜漏,时间的确已经到了丑时初刻,怎么还不响?难道被金兵发现了?那也不对,即使发现了,也应该有动静才是,喊杀声应该传得很远。难道……
他不敢再想,这么冷的夜晚,一天一夜,不能动,莫非……
完颜娄室的心逐渐沉下去,又提上来,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突然“轰……”得一声巨响,东边的半边天都被染红了。
这一声巨响,让完颜娄室“嗖”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全然不像一个快六十的老人,三步两步冲出了大帐,翻身上马,朝着故里甸南寨飞奔而去。
三营的人都疯了,因为他们眼睁睁看见自己的营长在那一声爆炸声中化为乌有。
事情本来很顺利,稍微有些误差只是时间前后的问题,毕竟沙漏这个东西还是有误差的,不会太精确。
每半个时辰沙漏翻一个个儿,扔一颗石子。朵力将最后一颗石子在手里扔出去的时候,意味着时间到了。他轻轻活动活动身子,还好,没有冻僵,用脚踹了脚底下的一连长一下,一连长动了动,同样踹了旁边的人一脚,看到两边的人都开始动,朵力的心放了下来,都还活着,起码这几个人都还活着。
他慢慢开始夹着火药包向寨墙靠近,这是一个缓坡,再往前十几步,就是一个比较陡的土坡,这个地点,是完颜娄室根据特战大队的侦察特意挑选的最佳潜伏地点,也是金兵最认为不会进攻的一条路线。
天色阴沉,下玄月,那匹乱石滩一片灰白色,大白天金兵还时不时朝外探视,到了晚上,也就是点上几根火把,不时在寨墙上面转一下,却从不往外看,在他们眼里,乱石滩上的石头蛋子,不会蹦起来砸他们。
朵力带着二十名敢死队,悄悄摸上来,一直到寨墙下面,上面依然没有金兵露头。
但是朵力心里还是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谁出的馊主意!”
原来,本来就陡峭土坡,被泼上水,冻了一层厚厚的冰,而且这个冰面宽度很宽,完颜济在泼水筑冰的时候,其他几面都是实打实的,只有这东面寨墙,象征性地泼了一点,只是在墙根底部冻起来一溜冰墙,远处看不是很高,但靠近才知道,也有两三米的样子,正好比一个人的高度高一点。
这光溜溜的冰面,可不好安放火药包。朵力惊出一脑门子汗,军团长还等着自己这枚“大炮仗”呢,怎么就憋在这里成了哑炮?
急切之间,他忽然脱下皮裘,扑在冰面上,拔出腰间格斗刀,狠狠插在冰面上,激怒之下全力一击,格斗刀入冰三分,变成了一个支撑点,旁边的敢死队远见状,纷纷抽刀在手,插向冰面,也固定住了七八把刀,朵力接过火药包,借助铺上去的几件皮裘和格斗刀形成的托架,一包包垒上去没有滑下来,等最后一包药包放好,已经很勉强了。
朵力挥挥手,让手下退回到安全距离,自己最后拉火。他拽出最下面的火药包的拉环,轻轻一拉,“嗤……”火花冒了出来,他刚想跑,不料格斗刀形成的托架还是没有最后撑住,最中间的一把刀承力最大,啪地一声掉了下来,眼看火药包要坍塌,朵力疾步上前用手托住,才算稳住药包。
他满头大汗,手稍微一松,药包马上滑落,“他奶奶的,讹上了。”朵力眼看着火捻嗤嗤嗤向里燃烧,心里一松,暗道:“就这样吧,也挺好。”他张开手,全身扑上去,死死压住火药包,火捻微红的红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像是镀上了一层圣光一般。
“营长!”伴随着三营将士撕心裂肺一般的呐喊,“轰”地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的泥土、断木、烟尘、火光,遮蔽了大半个天空,一切尘埃落定,一段近五十多米的寨墙被炸得无影无踪,一个巨大的豁口呈现在三营面前,故里甸向三营敞开了胸怀。
“为营长报仇,杀!”隐蔽的突击队一跃而起,呐喊着、潮水般扑了上去,但还是有近两成的将士永远匍匐在哪里一动不动,成为永恒。
“砰砰砰”,军属特战大队潜伏小队三十人,在肖勇带领下,迅速占据制高点,开始掩护三营撕开突破口。一些金兵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在各自五十夫长、十夫长的带领下,冲出营房,扑向缺口,试图将刚刚涌进来的宋军逼出去。金兵的反应还是够快,许多金兵都是和衣而卧,兵刃不离手,听到爆炸声,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击。
但他们遇到了杀红了眼的三营,全然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尽管金兵一时人数占优,但却被三营压着打,基本上倒下一名三营的将士,金兵至少要倒下去四五个人。
这种红着眼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打法,就连两翼居高压制的特战队也有点瞠目结舌,“三营疯了,真疯了。”
因为特战大队潜伏的距离和角度的关系,他们并没有看到朵力的壮举,所以对三营这种不顾忌自己死活、剃刀式的推进,已经不是佩服,而是除了吃惊还是吃惊,大脑里闪现出的都是这样一个念头:“多亏这是自己人!”
也正是三营这种不怕死不要命的作战,牢牢稳固了突破口,当第一团的团旗出现在缺口的时候,当肖勇看到一营和二营顺着打开的突破口攻进故里甸的时候,当看到后面出现二团的旗帜的时候,大局已定。肖勇带着手下,悄然撤离制高点,开始下一步的定点清剿战斗。
“轰……”又一声巨响在故里甸南寨门猛烈炸响,耶律余睹派出了一个十二人的骑兵小队,全幅重装,不同的是,每匹马都是百里挑一的西夏高头大马,马背上托着木质托架,两侧装满了火药包。在猛烈炮火和钢臂弩的支援下,几乎是踩着霹雳炮射出的第三轮实心弹,顶着金兵铺天盖地的箭雨,全力冲刺上去。
尽管最后只有三匹马在敢死队的驾驭下冲到了寨门,但也足够了,既然来,不畏死,马上的死士几乎同时拉响火捻子,三匹马托载着的火药威力,把南寨门连带两侧的寨墙,炸开了一个三四十米的缺口,箭塔里、寨墙上、寨门后的五六百多金兵随着那声剧烈的爆炸,彻底化为灰烬。
完颜庸的二师和三师嗷嗷叫地扑上去,按照既定战术两翼齐飞,一路席卷而上,梯次攻击、交叉掩护,弓弩手抢占制高点,突击队分路合击,一系列战术动作犹如庖丁解牛一般犀利,所有抵抗的金兵根本就挡不住这合力一击,整个故里甸防御瞬间土崩瓦解。
两个时辰后,伴随着朝阳的冉冉升起,一面宋国国旗在故里甸高高飘扬,展翅欲飞的浴火凤凰,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