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本尘,就连段正堂平静的脸上,眉毛两侧也不容察觉地轻微抖动了几下。
不可思议?“百花散”和“一倾城”,一毒一蛊俱是自己独门绝活,怎么这位大宋的定海侯梁总局居然视若无物?
本尘之所以感到不安,是因为他只知道自己这位师兄虽说是一门之主,但心胸却不敢恭维,是一位睚眦必报的主儿。这一上来就如此“招呼”,恐怕不是什么好苗头。
自己的本意是劝阻尼犁门及时收手,就算是蛰伏下来,也算是保留尼犁门一部分血脉,上来就被段正堂逼到必须做出选择的地步,要么站在尼犁门这边与大宋对抗下去,要么站在大理国一方,给大宋国一个交代。
不仅仅是本尘,就是傅青山坐在那里也是直冒冷汗。虽说是事先大家都服下了自己配置的独门解药,可解百毒。但他深知尼犁门下高手如云,段正堂更是几十年沉浸于毒药和蛊虫,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真要是定海侯在大理有个意外,傅青山可以肯定地知道,后果很严重。
好在段正堂只是针对梁景,对别人倒是不曾下手,多少让傅青山有些安稳。自己虽然是大巫王,但那是曾经的大巫王,已经宣布退出,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昔日的大巫王,只有傅青山。但只要傅青山这三个字还在,那就是苗家心中的一座山。对于段正堂,也是如此。
梁景将茶碗放下,笑道:“多谢段门主好茶。茶也喝了,心意也‘收到’了,咱们也该谈谈正事了。本尘大师,如果梁景所猜不差,您和梁景所求一致,梁景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您至少现在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对吗?”
本尘暗自点头,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尼犁门门主一记下马威刚刚使出来,定海侯的攻心计便扔过来,自己接还是不接。
看到梁景和段正堂都盯着自己,本尘倒宽心一笑道:“段师兄好手段,定海侯好魄力。本尘倒是着相了,既然本心而来,即为本心而去,两位不妨直抒胸臆,本尘是为苍生愿!”
梁景点点头,笑道:“本尘大师即为出家人,谈的是普度众生,泽被天下,菩萨心肠,救苦救难。据梁景所知,段门主创建尼犁门之初衷,也是要让芸芸众生脱离十八地狱之苦难,获得新生。我家大宋官家旨在实现天下大同,使得天下苍生共同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没有贫困、没有剥削压迫,人人能够实现心中梦想的大家园,从这个角度讲,我们都还是有共同语言的,大家不妨开诚布公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说完看向段正堂,意思最是明白不过。
段正堂忽然哈哈大笑,脸色却骤然突变道:“这城下之盟,怕是不好谈啊。”言外之意,你们都杀到我尼犁门总坛了,还说是来和谈的,挟威而至,这是没有将尼犁门放在眼里。
梁景也是吧嗒一下变了脸色,我大宋帝国堂堂定海侯、安情总局局长亲临,给足了你尼犁门的面子,而你上来就是一记“下马威”,多亏有所准备,才免遭毒手。现在我好言好语说话,你们却给脸不要脸,大宋帝国什么时候让人欺负过?
“嘿嘿,看来梁景还是太过善意了。段门主是要把尼犁门真正带入地狱吗?如此看来,尼犁门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好,好,好!不知本尘大师怎么说?”梁景缓缓站起,霎时间浑身透出无尽杀气,缓缓释放出去,让整个大厅温度骤然降低,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本尘心中叹一口气,也慢慢起身对段正堂说道:“师兄,收手吧。定海侯身后代表着大宋帝国,不是你我能抗衡的。大理不行,你尼犁门更不行,何不听一听定海侯的章程?”
段正堂冷冷一笑:“不管多么高尚的借口,都掩藏不住背后的狼子野心。本尘,我五十年前心软,铸成大错,让大理错失壮大发展良机,也成了我终生遗憾,我已经退了一次,不想再退,本尘,你莫要误我,你走吧。”
这倒是一句好心话,本尘留在这里,身份很尴尬,处境也很危险。梁景能找到这里,定是做了万全之策,自己绝不会束手就擒,梁景是东京龙虎榜上的高手,属下虽然只有六七个人,但可想而知,每个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就连傅青山,昔日苗家大巫王的名头,岂是白叫的?
梁景冲本尘拱拱手道:“本尘大师好意,梁景心领。这是我大宋帝国和尼犁门的事情,既然大理国心慈手软,就莫怪我梁景刀利无情。”
扭过头来冲段正堂喝道:“段正堂,你的两大护法已成阶下囚,四大神使只剩下你背后的阴魂、鬼魂两个孤魂野鬼,十八堂主现在半数已被绞杀。你纵使手下,杀我大宋退役军人,在我大宋境内培养黑恶势力,搅乱我大宋经济,扰乱我大宋社会治安稳定,梁景奉我大宋帝国皇帝陛下之命,缉拿正凶。段正严,你束手就擒,解散尼犁门众,随我回去接受大宋律法的审判。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不等段正堂说话,其后一胖一瘦的阴魂、鬼魂二人“嗖”地一声跃将出来,怪叫一声:“哪里来的什么鸟人,胆敢在门主面前撒野!”
一左一右直扑上来,未等落地,早有两道黑影迎了上去,不是王家兄弟还有谁敢这么拼命?
鬼魂、阴魂是双胞胎兄弟,练的是一种阴柔的内家功“噬魂鬼爪”,十指尖乌黑尖利,阴森恐怖。如果说鬼差、阴差的功夫尚有一丝正大光明的影子,那么鬼魂、阴魂就是生活在十八地狱的黑暗杀手。
但王家兄弟年纪轻轻,就跻身东京龙虎榜之龙榜,虽然排在倒数第二,但也是龙榜,大宋十大高手之一啊!
王家兄弟所学甚杂,先是跟随梁景,中山保卫战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后在大名府巡检二处经过系统的特工培训,那可是赵构亲自担任教官的,说起来,也算是赵构的记名弟子。在安情总局,没少和梁总局切磋,自然赵家内功心法也传给了弟兄二人。后在抗金前线得遇韩彦朴,三人成为莫逆之交,韩彦朴把韩家“阴阳双刀”绝技倾囊相授,使得二人如虎添翼。赵构患“病”期间,随梁景护卫宫中,得到龙榜前两位的翠玄子、圆真的一道一僧的指点,又和飞龙卫大首领龙一很是合得来。所以这兄弟俩得遇百家师承也算是一段佳话。
赵构将二人调进大帅府进修期间,针对二人所学甚杂,提出百家为辅、专精一路的教诲,以韩家“阴阳双刀”为基础,为二人量身打造了一套近战功夫,每人在505特殊定制两把一长一短的“龙刃”格斗刀,随身携带方便、隐蔽。这些年兄弟二人下苦功夫提升,就连安情总局第一高手龙跃都十分敬佩,不算辱没了“大小阎王”的绰号。
四人一交手,梁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岳云等三人已经将梁景和傅青山围在中央,岳云和杨再兴两翼突前,憨态三宝错位在后,一个小型的军阵已是把梁景护在中间。
本尘悄然后退两步,落在后面,了因、了凡侧立身后,全身戒备,三人却是没有上前的意思,就如同旁客一般。
但本尘却不敢大意,敌我不明之前,梁景的护卫阵可不是只盯着尼犁门,还盯着自己这三个人呢。尤其是阵尖那名少年,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的样子可瞒不过本尘的一双慧眼,不过他却很奇怪地看到,那名少年眼睛虽然时不时盯着拼死搏杀的那两对,但眼睛却不时望向墙角放着的一对杵药的药锤,青石打磨,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锤头变得光滑无比,锤柄处有皮带扣,穿着一棍柘木棍子,原来是俩人抬着使用,看地上两个药臼,也是整个石头凿就,尼犁门以毒药蛊虫成名,这些东西都是必备之物。
既然开打,有什么手段就都使出来了。呼哨声中,段正堂手下挑粪灌溉之人手持一把药锄模样的兵器大叫着扑上来,锄尖蓝汪汪的,不用说是淬了剧毒之物,身后十几名身着葛衣的门徒,手举着各色各样奇怪的兵器,嗷嗷叫地扑将上来。
本尘但觉人影一闪,那名少年没有迎敌,却先是扑向墙角的药锤,一边大喊:“老四,竹竿子。”
旁边的汉子反手抄起旁边晾晒草药的竹竿,扑棱棱一抖,点向粪农药锄,却是大枪的路子。一根棍子“呼呼呼”带着风声砸了过来,伴随着一声大喝;“老三接着!”
一名身材略显修长的男子单手伸出,已经将那根柘木棍抓在手里,大叫一声,棍身一竖,当头一点,一名门徒怪叫声中被一棍点飞出去。
“噗”地一声,一名徒众捂着脖子倒了下去,正是被竹竿一“枪”捅破了喉咙。
“砰砰砰”三声连击响起,只见两名徒众被砸成了肉泥,一名徒众被锤飞出去,砸到了剩下的几名徒众,那人胸口塌陷,胸骨尽碎,大口的血从嘴里喷出,半空中已经丧命。
电光石火般,扑上来的十几名徒众已经滚地葫芦一般倒了一地,而动手的只有三人,其余二人插手而立,站在哪里一动不动,脸上一副不屑的表情。
所有尼犁门众在门主段正堂的眼光“带领”下,齐刷刷盯住那名少年手里拎着的两柄药锤,那可是最硬的青红石磨成的,单个重量都在三四十斤,平时都是两名壮硕的汉子抬着杵药,现在被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手一个拎在手里,如同玩具一般,要不是光滑的锤体上沾满了脑浆子、肉沫子,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事实。
段正堂惊诧之中,再添恐惧,耳边“哎呀”“嗨呀”两声怪响,段正堂扭头看去,但见鬼魂、阴魂二人各自捂住自己的手腕子,“滋滋滋”的黑血向外冒着,两人的右手齐腕而断,刀口平整,两支断手带着血渍掉落在地上,手指还在微微抖动。
那两名少年一左一右,两柄短刀一上一下护在胸前,就连姿势都是一模一样,不过一个左为先,一个右在前,脚下不丁不八,眼如猎隼,紧紧盯着鬼魂、阴魂,充满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