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一行折向西北,沿着勉强通行的官道,向北口镇方向进发。
冬天的日头跑得快,还不到酉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道路折而向西南,那是北口镇方向;另外一条路则是向西北方向,那是前往北口村的路。
原本计划应该去北口镇,不料赵强却在路口停了下来。
“二爷,可是计划有变?”打头的谢天赐被叫了回来,急忙问道。
“我们改道向北,去北口村。”赵强忽然下令道。
“是!传令改道西北北口村方向。”谢天赐马上下达命令,随即前锋队伍拐向西北那条路。
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两堵雪墙夹着一条勉强并排过去两匹马的一个通道而已。
这里已经下了官道,进入乡路,不仅道路变窄了,两侧的水渠沟又占了一部分,比官道几乎窄了一半。
但是两匹马并排走,却也不是问题。
谢天赐操心的是护卫,而不是道路,他满脑子想的是如果有武装分子从两侧的雪墙后埋伏,突然暴起狙杀,自己的卫队如何快速应对。
不过飞龙卫类似的训练都是常态,比这环境恶劣的模拟训练有的是,应对不同条件不同环境不同对手的反截杀训练,早已是常规科目。
谢天赐悄悄打出手势,示意进入二级戒备,核心小组四人已经将手弩悄悄抄了起来,后面的一组护卫已经将快枪悄然放下马鞍头,随时可以抽枪击发。
赵强的心思却在道路两侧,这里应该是麦田,不过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民间虽然有“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说法,但如此厚厚的积雪和严寒,会不会对农作物造成冻害,还是要考虑的。
就这样在外松内紧的状态中,整个马队排列成两路纵队,间隔两个马身的距离,快速通过。
走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忽然前面的道路变得开阔起来,整个道路都被清理出来,积雪都被堆积到道路两侧的地里,雪墙没有了,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看出来这是刚刚清理不久,路上还有少许清扫的痕迹。从这里一直向西,一条宽阔的道路呈现在赵强面前。
“这应该是北口村清扫的。这个村的村长,是个办事的人。”赵强扭头对谢天赐说道。
谢天赐点点头,附和道:“二爷目光如炬,这个村能抽出劳力清扫乡道积雪,说明村里受灾不大,或者有了妥善安置,如此推断,这个村长的能力和威望都应该属上乘。”
说着话,马队提高了行军速度,又走了两三里,就看见前面几十号人扛着木楸,驾着马车,拎着扫帚,居然排着还算是整齐的队伍前进。
听到后面的马蹄声,拖后的一人便迎了上来拦住去路,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哪里?可是知府大人派下来的?”
也怪不得人家这么问,赵强一行人尽管已经很低调,但是再低调,也是王爷出行,飞龙卫护卫,这个阵势,可不是一身普通装束能够遮盖的。
“我们是东京开封府人氏,前来考察灾情,回去好调配物资前来赈灾。”谢天赐下了马走上前揖礼搭话。
“哦,感情是来救灾的,传闻东京多有积善之家,果然名不虚传。你们要去哪里?前面可是只有我们北口村一个村,再往前走,就到了奉圣州的怀来地界了。”这位颇为壮实的男子笑道。
“我们就是去北口村的,还是镇长推荐的。”谢天赐说道
一说是镇长推荐的,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也换了一副脸,不再是那名热情,只是例行公事一般拱拱手,说道:“待我禀告我家村长知晓。”
说完急匆匆向前跑去。
不一会儿,谷壮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也是感到奇怪,查验灾情不是知府衙门的事情吗?至于北口村的灾情统计,自己已经在三天前就报到了镇上了,镇长让自己先开展自救,等物资调拨过来,先紧着北口村。
不过倒也没有白跑,镇长给了定心丸,优先拨付北口村的救灾物资,第一时间会派人送来。
对于徐吉镇长的话,谷壮并没有多在意,徐吉此人做事圆滑,表面上一团和气,谁也不得罪,依仗这自己的三叔是昌平府典狱司司使这个后台,这个镇长都要给三分面子。
不过表面上虽然和气,却总是透露着一种阴骘的感觉,至少谷壮每次见到徐吉,总是说完公事就走,不愿意多说一句无关的话。
今天事出蹊跷,难道徐吉真的派人来了。
来到整个队伍前,谷壮心中已经判断,这绝对不是镇上派来的,徐吉和他的家族可没有如此排场。
就是这百十匹骏马的品相,徐吉家族还没有势力买到,不是金钱实力,而是政治实力。
“诸位高义,我代表北口村深表感谢。不知道贵当家的如何称呼?”谷壮可不是愣头青,见面揖礼笑脸问候已经是常态。
“这是东京的赵二爷,敢问……”谢天赐已经笑着迎了过来。
“在下愧为北口村村长,谷壮。赵二爷这趟差事可是溜出来不近啊。”
谷壮和谢天赐打了一个招呼,便笑呵呵地向跟在后面的赵强赶紧揖礼,这可是专门来村里为他们捐钱捐物的金主,为了村民更得得到实惠,谷壮不介意是谁介绍来的。
“谷村长,这条路是你们清理的?”赵强边走边问道。
“是啊,千条万条,道路第一条,道路不通,再多的物资也运不进来。看这样子,这灾情一时半会儿可过不去,您看看,两侧的雪墙都是一人多高,至于地里面的积雪就更多了,恐怕来年粮食要减产。今年冬天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明年春天,如果再出现倒春寒,恐怕夏粮会大面积减产,有些地方甚至会……绝产。那个时候救灾物资和粮食发放不下去,老百姓家里没有隔夜粮,心中才着急心慌,这才是大问题哩。”谷壮一边走,一边和赵强唠嗑。
赵强脸色平静,心中起伏。这个谷壮村长,既考虑到了现实,更考虑到了长远,当个村长,有点屈。
赵强边走边看,看到两侧土地的边上,倒是有不少空地,被堆积了大量的积雪,一个个就像平原上的巨大雪蘑菇。
指着这些巨大的雪堆,问道:“为什么要费力堆积这些雪堆?推到地里不是更省时省力吗?”
谷壮指着这些大雪堆说道:“这些雪堆下面,都是各地的肥料场,下面是大坑,不过是用石头砌墙砌起来的,平时堆肥料,像这样的大雪天气,道路上的积雪就要堆积到那里面,如果堆到麦田,雪压实了,会把麦苗冻死,明年这些地方就不会返青苗,像今年的雪灾,要是积雪都堆到麦田里,挨着道路两侧的麦田,都要减产过半。当初分地的时候,我们可是为村民担保过的,要不,道路两侧的土地不能只图交通便利,像这样的恶劣天气造成的减产也要考虑到。”
赵强点点头,像这样的知识,书本里学堂上可是学不来的。还是父皇说的对,实践出真知,怪不得要自己多出来转一转看一看,看来自己监国这一年,倒是出来少了,有些不接地气。
还是父皇看得深远,回来就让自己一竿子插了下来,不下来看看,有些事情自己真的看不到也听不到。
就这样,赵强一直在谷壮的陪同下,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问,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北口村的村口。
进入北口村,还是有些颠覆了赵强对“受灾村”的认知。
整个村居然实行了军管,村口有民兵站岗,村里还有巡逻队,主要的街道都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并没有受灾后死气沉沉的样子,反倒是满脸洋溢着笑,主动热情地和谷壮村长打招呼,面对赵强等人,亦或是点头揖礼,不缺礼数。
“这个村不简单,这个村长不简单!”赵强再次对谷壮这个村长有了新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