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小叔的报复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浮现了,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在我们全家人都仅仅睡了两个小时的情况下把我们都叫起来各自吃了一盘“碳”而已。
话说就这么简单,我甚至还觉得有点占了便……yue!
占什么便宜我亏大发了!
本来是想听老傅的话,吃完就回去补一觉的,但是现在大家谁也睡不着了,从凌晨四点到早上九点,我们一群人一人占了一个卫生间疯狂催吐,等彻底吐完的时候,我们也就睡不着了。
小叔美其名曰:“给你们清清肠胃。”最后还特别过来捏了捏我的脸,恶狠狠道:“臭丫头,一点儿都不乖!白疼你了!你怎么能想你叔是那样的人呢?就算你质疑我的人品,你也不能质疑我的智商,我疯了啊还第二次挑战全家!但是说你归说你昂,你要是哪儿不舒服记得及时说,你要真出点儿什么事你老爹非得给我扔海里喂鲨鱼。”
我一边刷牙一边回想,这已经是我刷的第七次了,苍天啊为什么嘴里还有碳味儿……
牙龈伤了流了血我才停下,嘴里头甜腥腥的,我漱了口出去,早早的就听见卫生间门外乱糟糟的了。
我确实是知道小婶今天就要搬到南院来,她盼望了这么久,小叔偏偏这个时候松口,让她在最尴尬的时候待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也不晓得她满意了没有,不过我是住在中院的,按理说南院离得最远又有隔音,应该是烦不到我才是,门口的嘈杂声却这么重。
出门才明白了,声音就在门口。
二楼卧房围着的小客厅里,一群阿姨们正大汗淋漓的翻找着什么,见我出来都丧气的点了点头:“小姐。”
“怎么了?找什么呢?”我整了整乱糟糟的头发走过去。
其中一位阿姨今天打扮的格外清丽好看,但泪盈盈的双眼好像将这一切蒙上了一层纱,听我说这话顿时绷不住了,抹了两把眼泪哽咽道:“时时,阿姨今天带了一本书过来,那是我孙女在学校获得的奖励,我就想带过来给大家看看,没想到刚在这儿放了一阵儿就找不到了,我都翻了半天了,那本书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实在是急慌了。”
我想了想:“阿姨,您最开始是放哪里了?”
“一楼客厅那边,当时先生和二爷三爷说要谈事情,就到茶室那边去了,但二爷说嘴里苦今天不想喝茶,就叫我去倒杯果汁来,我就去了,谁曾想就这一阵儿的功夫书就不在了,小姐,您能不能让我看看监控啊,那是我孙女获得的第一个奖励,她真的很珍惜。”阿姨泪汪汪的躬身。
我哪受得起,赶忙把阿姨扶起来:“您别着急,您刚刚说看到小叔了,南院那边不是带了人过来收拾嘛,现在还在搬家具呢,洒扫的阿姨没事做,肯定是来其他几个院子转过了,新人不熟悉环境,想来是把您的书当做是我爸的、放回书房了,这样吧,您把那本书的名字和样子跟我说一下,我去帮您找,找不到就查监控。”
“谢谢!谢谢!那本书叫《童年》,浅蓝色的,上面画了个跪着的老太太。”
别过几位阿姨我便去了书房,老傅的书房向来是不许别人进的,连卫生大多都自己打扫,就算是叫别人,他也一定在里面看着,不过我向来不守规矩,或者说老傅的规矩到我面前也都不算规矩了,所以替他守门的那个人只是拦了一句就放我进门,还问我要不要喝水。
我摆摆手:“不用,我就找本书,刚刚是不是有三房的人送了一本过来啊?”
“是,不过我不敢进去,就一直拿着,先生回来拿东西的时候自己放回去了。”守门小哥说。
“好,谢谢,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找找。”
“是。”那人离开了,门再次关上。
书房还是很大的,有九排三米高的书架,听二叔说老傅从小,别看书架上的书多,隔半年就得换一批,前些年很佩服老傅有这样的耐心,我也曾翻过两页,故事书还好,散文和哲学我真是一眼都看不下去,简单来说就是每一个字都认识,连在一块就不懂了,实在难受。
一边想着,我把书架绕了一圈,估摸出只有前三排是最近整理过的,便一本本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阿姨所说的那本,不过刚要出去,老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闺女,你在书房吗?帮爸从办公桌左手边的第二个柜子里拿个文件过来,新城区那个,就放在最上面,柜子没锁你直接开。”
“哦好。”我一面应承一面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手挪开老傅巨重无比的真皮座椅一手想拉柜子,然而那柜子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就凑得更近硬拔了两下,最后柜子是开了,但一不小心撞到书架,上面的书也砸了几本下来。
“怎么了闺女?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了?”老傅异常警觉道。
“我就一不小心撞到书架了,没事,我一会儿放回去。”
“书无所谓,没砸到你吧?”
“没有,放心吧,我先把文件送下去就回来收拾。”
老傅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好,不过要是太累了就别自己弄,找个熟悉的阿姨来,你看着就好,哦对了,清云说一会儿要借一本故事书,你随便给他拿一本吧,我记得桌上就有本。”
“好。”
说罢我把文件送过去,老傅他们为了新城区的事情本就忙碌,加上又耽搁了这么些天,估计又要没日没夜的工作了,于是我也没打扰,放下东西就走,随后回书房整理那些掉落的书,我过去的时候清云哥已经到了,手里挑挑拣拣好几本。
“哥,我爸说桌上不是就放着一本嘛。”
“我早都看过了,没什么意思,大伯说让我自己翻翻,但这些我感觉大多都没什么兴趣啊……”
“唉,肯定没兴趣,他最喜欢研究哲学,都是我一句话都看不懂的类型。”我凑过去,发现清云哥已经把书都捡起来放在桌上了,我就找空处放回去。
清云哥揉了揉我的头发嬉笑道:“你个小笨蛋,能读懂安徒生童话就可以了。”
“看倒是能看懂,就是觉得也挺扯的,就比如说白马王子为什么会俯身去亲吻一个死去的公主,且他们之前并不认识,还是陌生人,仅仅是因为白雪公主相貌美丽。”我摆摆手。
“所以说它是童话嘛,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正闲聊着,大概是吐了一早上脑袋有点昏,手一抖一本书就掉到地下去,硬壳的外皮发出“砰”的响声,里面的东西也哗啦啦的落了一堆,都是废弃不用的账单之类的,还有几张照片。
第一张就差点创死我,是我五六岁的时候对着相机嘟嘴的照片。
“诶呦我们小乖乖这么可爱呢!来让哥哥好好看看来!”清云哥忽然出现就夺走相片,举的老高叫我够不着,不过,我才不抢嘞。
“你看喽,反正我就长这个样子,没什么好说的。”我装模作样的返回去。
清云哥果然中计,略有些失望的把手放下来,随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抢回。
“嗨害嗨!”
“诶臭丫头你犯规!”
“你长那么高还算开外挂呢,对我才不公平好嘛。”我笑着缩成一团,手中还不停收拾着东西,我说好要去看默读吃药的,现在已经是很晚了,我还得尽早出门,但那些照片拨了又拨收成一堆后,意外的又掉出一张不属于我的。
看起来像一张上世纪的老照片,得有十来年了,老傅看着三十多岁很年轻的样子,相貌比起家中最“狐狸精”的小叔也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他身侧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岁出头还是个少年的邵勤,这些都不算什么,右侧那位却险些惊的我昏厥。
我赶忙戳了戳身旁的清云哥,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还硬掐着手腕不许表现出来,我压着声音问:“哥,这个人是谁啊?”
清云哥回头瞟了一眼就笑我:“这不纪槟么,你忘啦?诶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每次下班都给你买好吃的。”
方才的形容或许还是夸张,到现在我便真的开始模糊了。
清云哥没看我,一面还翻着架子上的书,口中滔滔不绝的念叨着:“唉,其实也不怪你不记得,也有……四年了哈。你回来没多久纪槟就去国外公司任职了,统共你也没见过他几面。”
“这是纪槟?!”我惊讶道。
清云哥的说法按他的思路确实没错,但对我来说同晴天霹雳没什么区别!
按这一世的时间线我是没见过纪槟几面,可上一世我同他相处最久!我婚后纪槟从国外回来,老傅就派他专门管理傅家和高家合作的生意,也是为了守着我,我们时常见面,他还帮我带过好几次安安,我记得纪槟身材清瘦,老则老矣,却长着一张小白脸的模样,可照片中这个人却异常魁梧,模样也粗犷,脸上长着一道长长的疤。
最可怖的是,这张脸我并不陌生。
“哥,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你自己找吧,我先走了。”我冒着冷汗跑出去,也顾不得清云哥在身后的担忧了。
出门找了司机一路开到锐意,电梯满了,我飞也似地自己跑上顶楼冲进梁森的办公室,开门的一瞬把他吓坏了,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泼出去。
“怎么了这是……”
梁森话音未落我就已经冲上去,倒给他整的开始恐惧,双手抱胸顶着椅子退后。
“你干嘛啊!我警告你昂我可是有妇之夫!”
“我没时间也没心情给你开玩笑!”我拉住椅子把照片递到他眼前:“你看老傅右边那个,你觉不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梁森拧着眉头愣愣的把照片接过,不出所料很容易就说出那个名字:“解尘啊,怎么了?这看着还挺年轻的。诶不对!他跟傅董认识?!”梁森顿时瞪大了双眼。
解尘正是如今看着郑琳佯的管家,是梁森千挑万选从一众人中捡出来的“可信任之人”。
我的心算是凉了半截,扶着桌子缓了好一阵儿才能开口:“贺清云说,这是纪槟,跟了老傅几十年的纪槟!”
“怎么可能啊!纪槟不长这个样子,我见过的,你也见过啊!纪槟不是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吗?而且、而且解尘的身份证我这里是有复印备份的,郑夫人院子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认真调查过,身份证不可能有假的,他也没有改名的记录。”梁森一面说着一面又从抽屉里翻了一叠纸,从中抽出来一张递给我。
但如今已经没有看的必要了,我把纸推开又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纪槟这个名字是假的,解尘才是他的真实身份。”
“那相貌又怎么会变呢?”
“我们两个人只见了纪槟不到五面,而且每次都不超过半小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我使劲往下咽了咽:“我们见到这个所谓的‘纪槟’的时候,是不是只有老傅在场?”
梁森想了一阵儿之后反驳:“不,有一次我是在柯益见到的,当时郑夫人也在场。”说罢顿时更加惊恐。
郑琳佯也认识,她知道看守着她的人就是纪槟。
可她明明表现的痛恨老傅至极,为什么能容忍老傅派人看着她?而且这么长时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有跟我透露?也不可能是因为害怕被灭口,我们有很多次独处的机会,只要她能叫住我,这个消息随时可以传递。
但她没有。
“所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纪槟?是那个小白脸还是照片里这个人?解尘?”梁森屏住了呼吸。
“只有一个可能,解尘就是纪槟,老傅派出一个假的小白脸来可以骗得了我们,但绝对骗不了慈禧太后,他们俩夫妻十几年!而且清云哥也认识纪槟的,说明这在家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被瞒着的只有我们。”我胸口一团闷气吐不出来,忽而又腥腥甜甜的,恨不得堕落、直截了当一头栽下去的心都有,可又不能。
“可这么简单的骗术,傅董就不怕被发现吗?大家都认识纪槟啊。”
“可是咱们家里这么多人又有谁会突然想起去看郑琳佯呢?解尘作为管家大部分时间都闭门不出,被外面人认出的可能性基本没有,而且,就算有家里人过去,解尘只要躲起来就好了,只要随便推一个人出来代替他的工作保持小院正常运转,没有人会想到家里还有这么个人的再加上郑琳佯的帮衬!”
我在狭小的墙壁与办公桌之间转了一圈又一圈,渐渐的是清醒了,但眼前仍是模糊。
“时时,你先别着急你别哭……”梁森起身拍拍我。
我也不想哭,我也觉得遇事就哭是很懦弱的行为,我年纪也不小了,但我就是忍不住。
“老傅还有事情瞒着我,但是、但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为什么会有关郑琳佯!为什么偏偏是有关她……他们不是互相憎恨吗?他们不是互相厌恶吗?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会有联系,为什么郑琳佯还会帮他隐瞒他们到底在骗我什么!”
“他们毕竟做过十几年夫妻,或许就只是……”
“可你知道我多少次差点死在郑琳佯手上吗!”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如决堤的洪水。
“这个世界上是谁想杀我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老傅,绝对不能是他……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梁森……”
我再也没有力气,浑身一软便瘫下去。
“不会的,你是他唯一的女儿,这世上谁的父母会如此狠心杀害自己的孩子呢?再说了他害你的目的是什么啊?”梁森赶忙蹲下身来扶我,急的话都说不清楚。
可是他不明白,他永远不会明白我究竟遭受了什么。
我当年为什么会在众人谩骂的情况下还是厚着脸皮嫁给高辛辞?难道真是因为我有了安安的缘故吗?可安安也不是一次就怀上的,我也不是第一天就能知道我会有孩子的。
第一次时候我打电话给老傅,我想问他我怎么办,我是真的害怕,可他只是顿了顿,随后便大发雷霆,嫌恶的话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中隐隐作痛,是他要我自己想办法,我自尽被澄澄救回来也是他同我说的:要死也走远一点,否则就是在等着获救。
婚后,高家人欺我辱我,我为什么不敢回娘家避难?我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安安才肯回家?因为从我第一次回家,二叔和小叔去高家为我争论的时候是他轻易的当天就把我还给高辛辞,让二叔和小叔的争论全都成了一纸空话。
再之后我所有的事情他也是漠不关心,家族企业我分毫不得接手,我也当是遵守家族规矩外嫁的女儿不能继承家产。
但是这一切我都可以找理由原谅他,现在呢?他可以同任何人有关系,偏偏不能是郑琳佯!
从他最一开始将我抛弃又带回来,从我受辱依旧嫁给高辛辞之后又死去,从我重新回到家里又同他亲近,这是我给他的第三次机会了,我原谅他三次了,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
“梁森……”
“你说。”
“老傅还有事情瞒着我,你说,老宅的事情……从老宅开始我对家里的事情改观,你说老傅可以给澄澄他们演戏,是不是也可以给我演戏?”
“你在说什么啊?”
“他是不是在给傅疏愈铺路?傅疏愈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只要联络郑琳佯,联合纪槟,终有一天他就可以寻找由头杀了我,然后他还可以装做一个慈父的样子痛心疾首然后让傅疏愈理所应当的接手所有的一切!”
“怎么可能啊,哪有父母会做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之前就是这样做的!”我疯狂的喊出来,泪水落到嘴里是咸味,我真的感受到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因为郑琳佯也本就想要杀我……不说很久以前,傅疏愈改名宴的时候,如若不是外头有人看守我不是早就死了吗……”
“你也说了,有人看守,那是傅董派过去的人啊,那就是他救了你啊。”梁森不住的捏着我的肩膀,可我好不了了。
“如果我真的很轻易就死了,傅疏愈将来的路才难了吧,会被人看出来的。”我意识渐渐模糊,连带着扶着梁森的手臂也虚滑无力,声音渐渐低了,我最后哭丧出一句:“梁森,如果将来,我真的得到这样的结果,你就提前杀了我吧,不然,我是真的害怕……”
我最终还是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