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最终也没能找到离开房间的方法。早上七点多钟,他被闹钟叫起,昏昏沉沉地起了床。坐在餐桌上,空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
“学长,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啊。”林清澄关心地问道。
“可能是宿醉吧。”空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没事。感受着口袋里的震动,他掏出手机发现是有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自从他入狱之后,手机上就再也没有人给他发过消息了。倾雪原先的手机在爆炸中损坏了,新的联系方式空忘了要。而高峰,宫本浩,菊芒,马波等人,暂时也没有联系的理由。
空想不通谁会在这个时候联系自己。
读完消息,空的神色变了变,见大家都在埋头吃饭,空整理了一下表情,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天放学的时候,空没有跟林清澄和罗奈一起回去,而是转身走进了轻轨站中。
“你说,学长要去哪呀。”林清澄托腮看着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跟上去看看呗。”罗奈罕见地开口道,他也很好奇,空这个时候会去干什么,“雷队不是交代了吗?要我们看好他。”
“啊?真要去吗?”林清澄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一阵后怕。
“要去。”罗奈说着,就已经远远地跟在了空的后面。
“先说好啊,被发现了我可要第一个跑!”无奈之下,林清澄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开启隐身也跟了上去。
而空这边由于昨晚的跟踪,此时戒心强了很多。他时不时透过玻璃或者光滑的屏幕来观察身后的景象,很快,他就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瘦瘦的青年。显然罗奈已经跟了上来。至于林清澄,估计是隐身了,看不见。
察觉到他们的跟踪,空故意混进拥挤的人群中,当着他们的面进入了开往东南方向的列车中。然而在他上车后,他又立马猫着腰溜下了车,进入了反方向的列车。
车门关闭后,空仔细打量着车厢内,确认没有人跟上来之后,才坐到了座位上。他此行的目的地是终点站,位于太平州西北部,城的边缘的落霞村站。
列车呼啸而过,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终于抵达终点站。空跳下月台,走出车站。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广袤无际的钢铁丛林匍匐在空的身后,暖黄色的光为它们点缀上一抹明快的色彩。
而空的正前方,连片的农田在霞光的映照下,给人一种莫名心安的感觉。许多刚刚收割完的庄稼整齐地堆在田间,远处,隐隐可以看见村庄中升起的袅袅炊烟。
空在城乡之间的小路上走了两三公里,走进了落霞村。他在村中转了几圈后,最终来到了村后山坡上的一片墓园中。
空抬头看去,墓园不大,其中一道美丽的身影格外亮眼。她一袭朴素的白衣,跪在一处墓碑前,手中捧着一束白花,神色忧伤。
墓碑上的照片中,一个格外美丽的女人正温柔地笑着,她的相貌与白草园有五分神似。
空停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十几分钟之后,白草园缓缓起身,转头就看见了空。
“呀,空,你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再次见到空,白草园露出高兴的表情。她走到空的身边,细细打量着他,好确定他在五方的这两天有没有遭罪。
“这位是…”空看着那方墓碑问道。
“那是我妈妈。”白草园低声说道。
“抱歉。”
“没关系。”白草园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她拉起空的衣袖,带他走出了墓园。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一处极为普通的小屋之中。推开门,一阵淡淡的花草香气扑面而来。
走进小屋中,屋内的装潢很陈旧,但很干净整洁。岁月的痕迹划过了房间里每一件家具,可不知为何,空身处其中之时,能感到一阵心安。
“你一定饿了吧。先坐一会,我去做饭。”白草园留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厨房。空闲不住,开始到处看了起来。
谁能想到,当今世界上最有钱的人,谭宗正,他的女儿,居然住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小屋中。这让空有些吃惊。回忆起菊芒曾经对他说的有关于白草园的事情,空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谭宗正父女的关系了。
推开门,空走进了白草园的卧室中。整齐的床铺,矮小的衣柜,空旷的梳妆台上除了两只口红和一只梳子外再没有其他点缀。只有另一面墙上,宽大的书架上堆满了的书籍,显得格外亮眼。空随手拿起一本书,书名“《傲岸与成见》”。翻开几页,空确信自己读过这本书,但他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何地阅读的。
放下书,空走出卧室。推开小屋的门,他来到了屋后。庭院中,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挺拔地屹立在草地上,它的周围开满了小小的花朵。抬头看去,树木主干直直地向上延伸了十米之高,树顶枝叶繁茂,枝丫亭亭如盖。仔细看去,错综复杂的树枝间,稀疏地开着一些淡黄色的小花。
白草园不知何时来到了空的身边,她与空一同抬头看着这棵高大繁茂的树。
“这棵树,是我来到太平州的时候,我妈妈亲手栽的。那时它还是一株小树苗。谁能想到十年之后,它竟如此魁梧。只是当初栽它的人已经离去了。”白草园的声音像是一团气,轻飘飘地浮在空的耳畔。
空没有回话,不知为何,他感到自己的眼眶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了出来。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莫名地,一句话突兀地闯入了空的脑海中。他能理解话中全部的含义,可他无法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读到的这句话。
“你的妈妈…”空缓缓开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白草园望着大树,仿佛望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虽然生活贫困,却也乐得其中的小女孩。而现在,她的身上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影子。
如今这里早已物是人非。留给她的,是唏嘘的感慨,是冷血的亲人,是残忍的现实。但空眼中的白草园,是一个充满浪漫气息的少女,缓缓地走过了无边的黑暗,出淤泥而不染。
“树上的是什么?”空看着那些淡黄色的小花,问道。
“槲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