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不深不浅的脚步,季云涛面色沉重地走出市政大楼,来到了自己的汽车旁。拉开车门,他迟疑了一下,又关上了车门,倚在了引擎盖上,从大衣内兜里摸出了半包皱巴巴的香烟。
他已经戒烟很久了,但今晚他就是想抽一根。
微弱的火光在夜空下闪了一下,季云涛重重地吐出了一口烟圈。尼古丁在血液中循环,一种特殊的刺激感升起,谈不上好受,但让他的心绪稍稍放松了一点。
现在的他,算东方天的半个心腹吧,正处于那种迈了半步的状态。这次东方天给他派发的任务,就是一次考验。成功,他将会进步,失败,或许他就没有未来了。所以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叛徒,叛徒,叛徒。
叛徒到底在哪里?季云涛两口抽完了手上的烟,扔掉烟屁股,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对于眼前的问题,他现在完全没有头绪,至于东方天口中所谓的“钥匙计划”,他更是不愿再想。如果不把叛徒揪出来,往后的事情就都跟他无关了。
长叹一口气,季云涛扔掉第二根烟蒂,拉开车门,发动了汽车。
……
空在与莱昂分别之后,就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的双重境地之中。倾雪不愿意收他的礼物,他不是不能接受,但倾雪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看都不看代表什么,代表着一种直接的拒绝。空也知道,自己这些天确实表现的太冷漠了,但总不至于把关系闹成这样吧?他现在很后悔,如果他没有那么胆怯,事情肯定也不会这么糟糕。
然而现在的他,仍旧没有勇气往前迈步,他甚至不愿意掏出手机,给倾雪打个电话。
莱昂的出现,则是把空原先烦闷的情绪推向了顶点。
难以置信,不可思议!什么人能够石头剪刀布连赢十把啊?什么人能够石头剪刀布连输十把啊?前者适合去买张彩票,后者直接埋了,考虑一下重开吧。
在连续把地上三个饮料瓶踢飞之后,空闷闷不乐地走进了地铁站。礼物没送掉,但左手是得接回来的,他没有忘记与江川的约定。
空沿着上次林清澄带他走的那条路线,很快就走到了吴老太的花店前。他刚想大声招呼,吴老太却抢先了一步。
“小伙子,你是不是忘了规矩啊?再好看的花,也不能常采,那样会失去原先的美感。”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是在提醒空,地下市场的规矩是每隔一周才能去一次。但空表示,自己明明已经等了七天了啊?难道是他记错了?
正当空打算辩解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哟,空。”江川扯了扯自己的鸭舌帽,打了声招呼,“我在这里。”
“江川?你怎么在这里?”空问道。他以为对方会在地下市场等他。
“我们不去下面了。”江川挥了挥手,“走吧,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空没多想,跟着江川走出了地铁站。他可是江川尊贵的会员,对方总不至于害他吧。
回到地面,江川发动汽车,载着空来到了一座高大且陌生的建筑前。建筑的楼顶有着一个非常醒目的环形红色标志。
“医院?”空仰望着那象征生命与传承的标志,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接手吗?得做手术啊。不然你真以为,机械臂会从你手臂那里长出来?”江川则用更奇怪的目光看了空一眼,心想这小子之前聪明得很,怎么今天脑子异常迟钝呢?
不过他也没多想,走进医院,脱掉外套,从一旁护士手里接过白大褂,口罩与护目镜换上,朝后面笑了笑:“顺便说一下,我主刀。”
空瞪大了眼睛。
换上了手术服的江川和之前判若两人,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神态,反而双眼有神。从刚刚护士那种恭敬还夹带着些许崇拜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在这家医院也是有话语权的。
起码能力过关。
想到这里,空也是稍稍放心了一点。只不过,这还是他失忆后第一次做手术呢,现在就这样跟江川上楼,进手术室,然后开刀?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一点?正常来说,医院不得给你先抽血化验一下之类的吗?再怎么说也得先挂号吧?
“赶紧的。”看着原地发愣的空,江川催促道,“我等会还有事情,赶时间呢。”
“哦,好吧。”在安全与左手之间,空选择了搏一把。
进入手术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墙上挂着的那一排稀奇古怪的刀具,在无影灯的照射下闪着寒光。空那条机械左手就摆在手术台旁边的小桌上,它看起来跟真正的人手几乎没有差别。
“躺好。”江川关上房门,一边给手术刀消毒,一边吩咐道。
“哦好。”空不疑有他,撸起了左手的袖子,躺在了手术台上。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不是很好闻,让本就不大的手术室变得格外压抑。只不过空调里面吹出来的暖风让空感觉到很舒服。
可惜的是,马上他就不舒服了。
随着手术刀寒光一闪,空的左臂伤疤处被猛地切开,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我靠!你他妈不打麻药直接开刀是吧?”空直接瞳孔地震!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左臂,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剧痛,感受到了身心的双重折磨!
“忍着点,这点疼都受不了,还怎么出去混啊?”江川无所谓的说道,手手动得更快了。不一会,空原本已经长好皮肉的断手处就再次被掀开,那被削开的骨头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我**你**!”空疼得直抽冷气,骂得更难听了,强烈要求江川打麻药,奈何对方选择性耳背,不为所动。
紧接着,在空震惊的目光中,江川又掏出了钻头,接通电源,嗡鸣声响彻整个手术室。
“等一下,等一下!你掏钻头干什么?”
“钻头很大,你要忍一下。”
“等等!啊!”
……
手术室墙壁上的挂钟指针缓缓地旋转着,发出了滴答滴啊的声音。同样滴答滴答的还有从手术台上流下来的血。在遭受了几十分钟的煎熬后,崭新的左手算是装好了。只不过现在的空脸色惨白,嘴唇疼得发紫,双眼不住地上翻,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行了。”江川把手术工具都清理干净,算是为这潦草的手术画上半个句号。他拿出一根针管,给手术台上目光呆滞的人打了一针。
恢复药剂进入体液循环的那一刻,一阵清凉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
五分钟以后,空感觉自己浑身的疼痛已经消退,机械手与手臂连接处那皮开肉绽的伤口也即将完全愈合。又过了两分钟,他又生龙活虎地从手术台上跳了下来。
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对手术结果进行检查,毕竟这几十分钟的苦不是白受的。
简单活动了一下新的左手,空一开始觉得有点不适应,触觉什么的都削弱了很多,只不过光看操作性的话,这机械手的灵活程度还真的跟真手差不多。
当然,他内心里也是充满感叹的。在他内心深处,机械手再怎么好用,都完全比不上原装的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