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静静地听严警官激动地说完,算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你觉得,前天晚上那场爆炸,预示着杀死陈察的超能者的登场?你想要调查他?”
“正是。”严警官点点头。
“你要捉拿他归案?”高峰又问。
不过这一次,严警官摇了摇头。
“不,我认为我没有权力审判他,或许我们谁都没有权力。我无法说他的行为是恶的或是善的。这些年里,他杀了不少人,手段残暴,可他也给许多人带来了光明。”
“所以,我只是想以我个人的名义,去了解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严警官最后说道,语气真诚,并没有任何虚假。
“呵呵,原来如此。”高峰摸了摸下巴,兀自笑了笑,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把严警官递给他的那封信封又扔了回去。
“不行吗?”严有些失望。
“不,”高峰笑道,“我不要钱。等我调查清楚,我会再次回来。等我消息吧。”
严愣在原地,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严警官,太平州之所以太平,与你们的努力息息相关。”高峰说着,拿上自己的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室。
……
离开公共安全分局,高峰回到了街道上。此时已近中午,雾气散了不少,恶劣的天气也有所收敛。他登上了一处天桥,朝着远处眺望着,目光一直延伸至远方。它们仿佛穿透了上百公里的距离,来到了一个男人的脸上。
太平州西北方部的一处建筑工地上,许多工人正在劳作着。今天是这一年工期的最后一天,干完这一天,就可以结算工钱,然后大家回家过年。
一想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搬砖的搬砖,浇筑的浇筑,填料的填料,只有坐在挖掘机驾驶室里的一个男人对于这一切没什么表情流露,看起来并不在意。
男人微胖,体型很壮实,宽阔的肩膀加上他厚实的后背,显得格外有力,看上去不像是个开挖机的,倒像个做重体力活的。
他的脸黄中泛着一点晒出来的黝黑,闪烁着一种阳刚的魅力,他眉毛很浓,眼睛飘忽不定,仿佛在思考。最为显眼的是他下巴左上方,有一条伤疤从嘴角下方一直延伸到下颌线处,乍一看有些狰狞。
他是这个工地招的挖掘机短工,因为其脸上的疤,工友们都笑称他为“刀疤”。虽说是开挖掘机的,但他无论是抹灰,水泥,木工,甚至油漆,样样都拿手。他还常常热心地帮其他工友干活,因此大家都很喜欢他。
这天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停工领工钱的时候。工人们排好队,有说有笑,挨个前往工棚里面来取自己的劳动所得。
最后终于轮到刀疤了。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只见工棚里坐着一个瘦小的老头,他就是这处工地的工头。
这个工地来头也怪。这里本是一座老旧的住宅小区,地段一般,交通条件也平平,可房地产商就是看中了这里,再加上区政府的政策支持,于是就开始了翻新工作,顺便把以前低矮的楼换成高层建筑,以便吸纳周围乡村的人口。
刀疤从今年夏天进的工地,干了半年,有三分之一都是拆迁的活,至于地面再硬化,筑基什么的他一概没有听说,更不用提高楼的影子了。
不过毕竟万丈高楼平地起,盖楼不是搭积木,得慢慢来。而他刀疤不过是个打工的,想这么多干什么?
现在他只需要领钱走人就好了。这样想着,他已经走到了桌子跟前。桌后的老头见来的是刀疤,倒是很和蔼地笑了起来。他从抽屉里面取出了一个比别人都厚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
“年轻人,拿好了。”老人用手推了推包裹。
刀疤拿起包裹,二指一捏,长满老茧的手指划过包裹的人造皮革表面,眉头一皱。
“我说老头,怎么给的这么多?”
“给的多还不好吗?”老头有点疑惑,“你平常干活最勤快,做的事情也最多,大伙都看在眼里,这是你应得的。”
“什么应不应得的,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刀疤一边说着,边扯开包裹,将里面那一沓钞票抽出。然后他把大约三分之二装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面,把剩下三分之一又扔了回去。
“诺,还你,就当老子请你的,回去买点好东西吃,别他妈饿死了。”
老头见钞票扔过来,慌忙接住,然后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面前浑身泥污,不修边幅的男人,用有点讥讽的语气道:“我是工头啊,我还缺你这点钱?”
刀疤轻笑一声:“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也没钱拿。这工程下来的钱款就不多,你给我吗发这么多工资,有不少都是你自己垫的吧?”
老头脸色一变,低声道:“我警告你,别说这种空穴来风的话。”
“我还知道,你儿子病了吧?住在医院里,每天要花不少钱吧?这个年你打不打算过了?”刀疤脸上笑意更浓,他仿佛是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得意又装腔作势。
“你怎么知道的?!”老头被说中私事,后退了一步,连声音都有点颤抖。
“我说猜的,你信不信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头当然不相信刀疤是猜的。他面露警惕地看着对方,想从刀疤那飘忽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出。刀疤晃了晃脑袋,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老头,让你他妈拿着就拿着,一把年纪了还婆婆妈妈的,当自己是小孩吗?”
刀疤说着,就打算离开工棚。老头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他很需要钱。在其他工人眼里,他是不愁吃喝的包工头,可谁又能知道,他也不过只是个打工的,这里面的隐情,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琢磨。
这处工地,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普通。
“刀疤,等一下。”老头叫了一声刀疤的外号。
刀疤回头,一脸不爽地看着对方:“事真多。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老头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词汇。终于在刀疤忍不住再次开口之前,他说话了。
“明年返工的时候,你别来了吧。”
“啊?”刀疤突然被气笑了,“妈的撵我走啊?老子除了你这里是没地方去了吗?”
“不是,”老人摇摇头,“是因为明年,这里就没活做了,就算有活,上面估计也会赖着工资不发。”
“什么意思?”刀疤本想骂几句,但看着老头严肃的神色,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知道的也不多,总之这里不像看上去那么正常。明年千万别再来了,切记。”
“切,你让我别来就别来啊?”刀疤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转身挥手:“走了,明年见。”
刀疤是最后一个领工钱的人。他走后,整个工地都陷入了安静。老头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苦涩地笑了笑。
他不止对刀疤一人说出那句警告,可是根本没有一人当回事。
老头站起身,推门走出了工棚。此时霞光映红了工地的废墟,预示着夜晚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