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近几日在忙着宗门每月一次的宗门大比之事，身为各位长老的亲传，要亲自坐镇接受底下师兄师妹的挑战。
    按照规定，外门可以选择挑战亲传或者内门弟子，内门弟子可以选择挑战亲传弟子，挑战内容由长老规定。
    如果挑战成功，外门可以挤下相应的内门弟子，内门弟子可以挤下相应的长老亲传。
    因此每到月底，云霄便忙得看不见人影。
    教导云溪的事便落在顾昭昭身上。
    看着云溪清澈的双眼，顾昭昭叹了口气。
    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云溪是书中原本早死的白月光，是为了衬托女主出场的对照组，她觉得身为师姐，教给师妹的第一课，应当是振聋发聩的。
    “师妹啊”，顾昭昭一边深沉叹息，一只手便抚上了云溪的背，上下游走两遍后，迎着云溪怪异的目光，“你觉得修仙者最重要的什么？”
    云溪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当然是以身殉道，舍生取义了，”云溪目光坚定，像极了励志的神厨小福贵。
    “师尊教过我，修仙者见不平事当出手相助，遇为祸人当除恶务尽。”
    顾昭昭看着云溪充满希冀的目光，像撒了无数碎钻。
    所以你为了男主甘愿被背刺，在年华正好的时候埋骨青山，此后一直活在别人的忏悔与回忆里，成为男主登云梯下无数白骨中的一块？
    顾昭昭挠了挠头，继续摸着，“师妹的道是怎样的道呢？”
    云溪眉眼弯弯，无数阳光盛进她的眼眸，仿若小太阳，“我的道，是世人之道，强者执剑，当是为了保护弱者。”
    “师妹的世人之道，只保护弱者吗？”顾昭昭轻声笑了出来，继续问道：“世人中有善有恶，师妹也保护世人中的恶者吗？”
    云溪疑惑，“师姐？”
    顾昭昭继续问道：“师妹在不在世人之列中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师妹也是如天地一般的人吗？”
    云溪彻底懵了，自己的‘道’好像‘乱’了。
    顾昭昭看着云溪怔愣的样子，摸了摸眼前师妹的头，“师妹，师姐只是想告诉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无论什么时候，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永远不要为了别人先放弃了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要走，不要为了别人的道而舍弃了自己的道。”
    这样当她再遇到男主让她杀身证道的时候，她总该多想想自己了吧。
    看着云溪脆生生的小脸和圆乎乎的眸子，顾昭昭的双手不禁揉了上去，直直闯进云溪的眼中，与她双目对视。
    云溪只感觉自己闯入了一片星河，而宇宙星系此刻在为自己旋转。
    “师妹，倘若有天有人求你杀身为其证道，你应该怎么做？”
    云溪摇了摇脑袋，防止自己沉迷在那双眼睛里。
    “自然是尊重他的命运，他道不能成是因为他能力不行，与我何干。”云溪干巴巴道，还有些紧张。
    顾昭昭双眼弯弯，“还有吗？”
    看着师姐一副心情很好，仿佛很赞同自己刚刚回答的样子，云溪试探问道：“抽他？”
    顾昭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夸奖地拍了拍云溪的头，“悟性不错！”
    云溪听见夸奖，心上像开满了小花。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毫无保留地夸奖自己。
    云溪像得了心仪已久的糖果，想满世界炫耀，又想小心翼翼珍藏。
    顾昭昭拍了拍手，哼着小曲儿满意地离去。
    这个洗脑成功，不会被男主轻易骗走了，还有一个也要提前预防一下。
    顾昭昭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陌颜的莲华苑走去。
    恰逢陌颜正带着陌玄机破阵。
    这阵法是陌商留下的，让两人一同攻克。
    陌玄机因着身体的原因，不能过度修体术，他的天分在玄道上，甚至能掐算出普通人的命运走向。
    只是陌商不让他轻易使用预知能力。
    他太知道过于介入他人因果会产生怎样的下场了。
    因此常常让陌颜带着他学阵法，也好有自保之力。
    陌颜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长发披垂，阳光穿过她的侧脸，在地上留下一个毛茸茸的侧影，顾昭昭甚至能看到侧影上卷翘的睫毛。
    陌玄机就站在一旁沉思，直直地盯着地上的侧影。
    顾昭昭看着两人仿佛石化了，顿时进退两难。
    挠了挠头，还是厚脸皮得进去打了声招呼。
    “嗨~”
    陌颜皱了皱精致的眉眼，看了过来，然后又高傲地习惯性将头转过去。
    “没想到云昭师姐也有来我这莲华苑的一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陌颜伸手一挥，刚刚的阵法图便被收了起来。
    顾昭昭看了看一旁的陌玄机。
    陌颜不愧是出身大家族的人，一眼就懂得顾昭昭的意思。
    顾昭昭：碍事了啊~
    陌颜：知道了知道了。
    于是陌颜将手中的阵法图交给陌玄机，用与往常别无二致的语气：
    “你先回去好好看看，晚上我亲自去考你。”
    陌玄机乖乖地起身，拿着阵法图回了自己的院子。
    陌颜挑挑眉：“这下可以说了吧？”
    顾昭昭笑着摇摇头，“隔墙有耳。”
    陌颜也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来。于是抬手布了一个结界。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顾昭昭吐了吐舌头，“放心啦放心啦。”
    陌颜也十分好奇，顾昭昭想说什么，就连陌玄机也要支开。
    “你知道雪家吗？”顾昭昭想了想，想打听名流世家的事，还是得找陌颜最靠谱。
    至少都是一个圈层里的，打听消息比自己方便的多。
    陌颜诧异了下，以为顾昭昭会来分享什么秘辛，没想到是来打听雪家的事。
    那个唯一女子当家的没落的名流世家。
    陌颜坐了下来，甚至还慢悠悠地拿杯子斟了杯茶递给顾昭昭。
    “听过啊，不仅听过，还去过呢。”
    “去过？”这下轮到顾昭昭惊讶了。
    看着眼前之人十分震惊的样子，陌颜也只道是眼前人忘记了，毕竟过去很久了。
    “十年前，你和我在重云仙尊的带领下去了各大世家，那时雪家还是名流世家中的第五世家。”
    陌颜一边回忆，一边动手给自己也斟了杯茶。
    顾昭昭双手捧脸，目光灼灼地看着陌颜，催促她快点继续说。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重云仙尊感应到了师伯的一丝灵力波动出现在名流世家之中，于是借口收徒前去寻找。到了雪家的时候，正逢雪家主的夫君元婴期突破，仙尊看在家主“女儿”的份上，出手帮他扛了一击雷劫。”
    顾昭昭不可置信：“师尊这么冷情冷心，还会看在人家女儿的份上帮忙？”
    陌颜瞪了一眼顾昭昭，仿佛在为顾昭昭怀疑自己刚刚说话的可信度而感到生气，“别慌，听我说完，这个女儿不是你想象的女儿。”顿了顿继续道：
    “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呢。”
    “怎么说？”顾昭昭接话道。
    陌颜又是一记眼神刀，“那小女孩自称是家主女儿，却身上破破烂烂，没一块好肉，一看就是在说谎。
    我正想提醒你别被人骗了，如果真是家主女儿，怎么会摔倒在门外，又一身破烂，明明是外面的乞丐过来骗人的。名流世家门前经常有人来碰瓷，不是家主外面的私生子，就是前来敲诈的乞丐，惹上了没好事！”
    陌颜说到这明显生气了，抿了口茶水：
    “不过雪家家主是女子，一向洁身自好，想必也不会是私生子。
    她摔在门口的泥潭里，满身脏兮兮的，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就你冲上去就把人给扶起来了，还把随身的令牌给了她。”
    顾昭昭放下撑着脸的手，脑海里好像有模糊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后来你筑基大圆满迟迟不突破，重云仙尊专门找陌商师尊推算原因，知道了这件事，你是仙尊座下的弟子，既然惹了麻烦，自然是要替你解决的。你和那小姑娘产生了因果，师尊就要帮你化解。于是专门走了一趟，去寻找那个小姑娘。”
    顾昭昭失落地笑了一下，自己是不久前穿书来的，怎么会见过那个小姑娘呢？
    陌颜没注意到顾昭昭神色的不对劲，只是继续回忆：
    “不过我猜那个小姑娘早就不在了，不然重云仙尊也不会从人间重新带了个弟子回来，还让师兄陪你下界历练，去偿还之前欠下的果报。”
    顾昭昭也知道，在上仙界欠下无法偿还的因果，都需下界历练，祈求天道的成全。
    顾昭昭不知道神游去哪里了，陌颜将手在她眼前挥了好几下，也没见人回神来。
    “如果就是当年的小姑娘呢……”
    顾昭昭声音太小，陌颜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顾昭昭正了正神色，“真的是雪家的女儿吗？”
    陌颜一副#怎么可能#的样子，“穆雪才是雪家唯一的嫡女，也是之后的继承人。”
    “而且，也没听说过雪家还有其他的女儿啊，倒是前几年，雪家兴师动众的四处追杀一个叛徒，就是师尊带云溪回来的那年”，陌颜看了看顾昭昭，“不过你之前一向沉迷于千虚剑法，从来不关心这些事的。”
    顾昭昭有些敷衍：“是吗……那雪家那个嫡女后来怎么样了？”
    心不在焉的，让陌颜有些奇怪，“害，你说雪玥啊，入青云宗当上了亲传，就是上次你遇见的那个穆雪——”
    话没说完，就看见顾昭昭“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充满了震惊，“雪玥？”
    声音比平时高了好几个调，把陌颜吓了一跳。
    雪玥，这不就是女主的名字吗？因为女主水灵根，有水才能更好，于是重云亲自取名溪，有潺潺流水不息，仙路顺遂，而不是像陌颜这样取名字的第一个字加上长老的姓。
    不然该叫云雪的，只是雪虽然洁净，但藏污纳垢，是冰封了的水，寓意不好，才取名溪。
    当时自己还感慨，其他人的名字都是按照惯例取的，只有女主的名字是师尊亲自取的，合乎六道之理，顺应自然之灵，真真是应了女主的名字“玥”，掌中之宝。
    陌颜看着顾昭昭突然发神经的样子，以为是自己说的哪里出问题了，语气稍微和缓问道，“哪里不对吗？”
    顾昭昭知道自己吓到陌颜了，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又按回椅子上，“没有什么不对，那你知道那个小乞丐当时叫什么名字吗？”
    陌颜露出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神情，“这我哪里能知道？”
    “不过也许重云仙尊知道，他毕竟去亲自寻她了。”
    “就是太可惜了，早早就没命了。”
    若是有命，早该拜入宗门了。
    顾昭昭带着莫名其妙的笑看着陌颜，“若是有命，你会接受她当你的师妹吗？”说着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陌颜的肩颈，陌颜感到一阵舒适，心中不禁感叹着师姐的好手艺。
    “毕竟当时你嫌弃她可是嫌弃得很呢。”
    陌颜听着不高兴了，“我是嫌弃她身上的烂泥，又不是嫌弃她这个人。小姑娘可怜巴巴的，若是宗门早点收留，现在说不定已经和我们差不多了。”
    “后来我让家族里的人去找她，收留到家里当个杂役弟子，至少不会被人欺负，结果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人说见过她，也没听说过这个小姑娘。”
    顾昭昭以为陌颜出身大家族，向来看不起平民弟子，至少在书中，她就没少看不起出身没落名流世家的女主，还有其他平民出身的师弟师妹，没想到她还挺……
    陌颜看着顾昭昭的眼神，以为她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怎么了，是不是没想过我会想回去找那个小乞丐？”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我们颜大小姐不仅人这么美，心还这么善良。”顾昭昭认真地看着陌颜。
    陌颜冷不丁听见顾昭昭带着笑意的夸奖，说不上是不是揶揄，尤其是那声“颜大小姐”，让自己感觉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陌颜假装生气掩饰自己不好意思，“什么颜大小姐，恶心死了。”
    顾昭昭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是是是，不说颜大小姐，说我亲—爱—的—颜师妹～”
    顾昭昭一字一顿拉长了喊“我——亲——爱——的”，听得陌颜一身鸡皮疙瘩，伸手挥了一拳，“好好说话，肉麻！”
    但不可否认的是，陌颜此刻心情很好，甚至连笑意也抑制不住地爬上嘴角。
    冷艳美人笑起来又是另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样子，顾昭昭不禁看花了眼。
    虽然很高兴，但很快陌颜也意识到顾昭昭突然问起这件事很不寻常。
    “你突然问这件事是——”
    顾昭昭也知道陌颜会好奇，并没有打算瞒着她，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事实。
    “能不能再去打听一下雪家的事，最好细致一点，等消息属实，我再一次性告诉你。”
    陌颜虽然不解，但看着顾昭昭这般严肃的样子，也不禁认真了起来，“我让人去打听，三日内就会有结果。”
    顾昭昭补了一句：“尤其是雪玥的事，还有那年追杀叛徒的事，我怀疑当年的小乞丐还活着。”
    说不定，云溪就是当年的小乞丐。
    看着顾昭昭急切的样子，陌颜当即便修书回家，打算让母亲私底下打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