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簇簇火把染红了天际。
幕蓝色的天空在星光的照耀下愈加显得深沉冗长,时间好似静止了,空气也似乎不再流动。
白日厮杀的声音一下落入了深渊,高亢的声音陡然被沉闷的寂寞掩埋。
野外偶尔传出几声狼嚎,长长的声调仿佛在呼喊迷了路了孩子回家。
草地上藏在某个角落里的虫儿向人诉说起委屈似的,叫两声停一停,之后得不到回应,继续呢喃两声。
火把照在岳小天和百里渊身上,如同塑了金的神像,一群人跪在地上像极了女娲手中捏出的子女。
过了许久之后,岳小天想起什么,打破了深夜的寂寥说:“把棋盘拿来”
青山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用剑支撑着地,带着两名侍卫离开了。
再回来时他的怀中抱着蒲团,侍卫摆下棋桌、棋盘、棋子。
青山把蒲团放在地上,郑重行礼邀请龙渊可汗应战。
这是两人歃血盟誓时的约定,可生可死,绝不正面交锋,以棋局定输赢。
真正上了战场都给忘到脑后,这事只有青山想着,可他却没有阻止的身份。
苍鹰扶着百里渊坐下,细心的他早已看出主子的变化,可汗在夫人中剑后仅剩下半副躯壳。
岳小天两指夹起白色云子,盯着棋盘踌躇片刻,决定开局时问:“你因为宝藏的事情迁怒于她?”
“是你害了她。”百里渊紧跟黑子。
“有人疑心病太重,即便她只对一人真心也是深情错付!”一枚白字落在很远的地方,远到几乎看不到它的存在。
百里渊的眼神紧盯着岳小天的落子的手。
无论那枚棋落在哪里,只要还在棋盘上他都跟着,好似他不是在下棋,而是在背后盯着那双窥视的眼睛。
“看,你总怕别人存了心思对你不利,我本想下一步废棋,你却寸步不让。”岳小天说。
“你这不是废棋,想躲在无人的地方做一件大事,为何要杀了老爹和巧姑?他们是我的亲人!”
百里渊低下头面对着棋盘,眼睑上翻看了眼昔日的好兄弟。
“我没有杀老爹和巧姑。”岳小天冷声辩解。
“可颜儿杀了苍凤,她现在是你的人。”百里渊同样冷声质问。
“她是我的人,但也是你妹妹,所以她不会杀了老爹和巧姑。”岳小天一招神虎下山,把白子钉在百里渊跟前。
他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百里渊却认为他在挑衅。
一枚黑子隔着一格落在白子附近,提醒岳小天不要给他设局。
实际上,谁给谁设了局谁也不懂,就边周四边看棋的人都是蒙圈的。
这一刻,似乎两人都已经入了局,无人是局外之人,自然无法辨别出是非。
“可汗。”青山跪了下来,信誓旦旦的说:“盗取宝藏的事是卑职和玉颜郡主做的下,岷玥王并不知晓。”
“仅凭你们两人。”百里渊轻蔑的看向田青山。
“卑职觉得此事不能对任何人说,所以才到芙蓉镇找了凡亦,并在纳索河白虎帮调了人来。”
“你打你的江山,我移我的宝藏与你们何甘?”百里渊举棋不定。
看到岳小天再次落下一子,方才知道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他落下黑棋,顺便给了岳小天澄清的时间。
“白虎军日益壮大,军饷却没有出处。你也知道南帝那次处罚太重了,他不仅吃了白虎帮的血肉,还抽了纳索河的筋,玉颜得知军中捉襟见肘,这才去密道里盗取宝藏。”
“但她绝不知道你和阿茵正准备将宝藏运回赤炎的事,她也只是把老爹和巧姑绑了,留下凡亦看着,想着等宝藏运走后再放了他们。”
岳小天两手夹起白子果断一扔,那白子落下后又一滑,刚好挨近最边缘的棋子旁。
“可老爹和巧姑还是死了,难道他们不是被凡亦杀了吗?”
百里渊落下黑子,神色看似无意却摆上了局,在小小的棋盘上拉开了战事。
“不是,一定不是。”岳小天否认。
这些事他也无法解释,只是再次落棋前看向百里渊,提醒道:“一定还有另外一双黑手藏在那里,至于是谁那要问你自己。”
岳小天的白子落定,紧盯着着百里渊手中的棋,他再不跟了,而是踌躇满怀的想着什么。
“嘎”的一声惊叫,空中有只大鹏展翅飞过。
大鹏鸟见到火光冲天,长鸣一声向着远处的山林飞去。
百里渊吩咐苍鹰去看看夫人,苍鹰连忙进帐。
再出来时,他说:“夫人还在昏迷着,烛火正旺,果哩正在帮夫人疗伤。”
百里渊落子,岳小天跟。
两人同时看了眼帐篷,匆忙而严肃的对视,继而眼神灼灼的紧盯着棋盘,各自想着心中事。
月落星移,几番风起云涌大浪滔沙后,天边亮起了鱼肚白。
晨光熹微,照在没有硝烟的棋盘上。
军营被蒙胧的雾气笼罩着,几只早起寻食的麻雀落在地上蹦跳了一会儿,发现气氛不对,惊叫着拍拍翅膀飞走了。
这一夜,将士们精神头十足,翘首以盼赢家是谁。
百里渊高举棋子却无处落下,刹那间,棋盘和下棋的人均被定格了似的,陷入一片唏嘘中。
“我输了!”百里渊说。
“你没输,我只动用了少部分宝藏,其它的均让玉颜送回赤炎了。”岳小天答。
“你们都没输,只是杀了整夜,少了一枚棋,最终只能留下一盘残局。”齐恒拿着一枚云子走出帐中。
百里渊扭头看向齐恒说:“没输,也没赢,你拿走一枚云子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两兄弟的眼神碰撞到一起,闪现出惊人的火花。
“棋输了,但你赢了,我了解元明姝,她这人为了达到目的肯定会不择手段,即便父王把她养大,同样翻脸无情!”齐恒说罢,弹指一挥,把黑棋落在该在的地方。
这盘死局看着又活了过来,而且神龙摆尾,活灵活现。
“苍鹰?”百里渊回头。
苍鹰跪在地上,但他不是请罪,只是坦白心中的想法说道:“玉颜郡主杀了我妹妹,我不能让某些人逍遥法外。”
“所以你就帮了衡王。”百里渊冷面厉色。
岳小天冷笑道:“一枚棋子而已,阿茵曾经也是你的棋子,当你发现这枚棋成了精,控制不住了,才找回元明姝换了一枚听话的棋子。”
“胡说。”百里渊被人揭短后大怒,指尖轻挑掀翻了棋盘。
白子黑子同时滚落到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再也看不出输赢,更无法判断倘若继续下去,终究是一盘残局还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