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白看着莫邪宸，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上，此时却是露出一抹推心置腹的微笑。
仿佛这一刻，两人不再是老丈人与女婿，而是朋友。
“圣君请说。”
莫邪宸看向旁边不断倒退的云彩，眸间流露出回忆之色。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小瑶当女儿一样对待吗？”
“……”苏小白没有回答，他其实知道，但是不想打断他。
“想来你应该也有所猜测，我与她的母亲，是青梅竹马，在还年少时便已私定终身。”
“她的母亲叫依萍，是一个和她一样美丽的女子，我们两家是世交，家里都很赞成这门亲事。
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他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可惜，好景不长……”
苏小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听着他的故事。
“安鼎二十年，先帝游历百川，路过东洲，遇到了风华正茂的依萍，并对她一见倾心，要招她进宫。”
“依萍找到我，说她不想进宫，让我带她私奔……”
说到这里时，他突然停顿了下来，迟迟不言。
“圣君拒绝了，对吧。”苏小白说。
莫邪宸眼底露出一丝意外，笑了笑，“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所有人都认为如今的堂堂鬼门魔宗宗主，怎么会让自己的女人被人抢走？哪怕这个人是皇帝。”
“但是在当时，哪有什么鬼门魔宗的宗主，有的……只是一个懦弱且自卑的少年罢了……”他自嘲一笑。
苏小白摇了摇头，由感而发，“并不是所有的冲冠一怒都能如愿，更多的反而是无力。
先不说能否反抗，亲人、朋友、后代，这些后顾之忧，又怎能让人做到毫无顾忌？”
当初在荒洲，若不是他体内有紫殇魔帝的魔魂，真的能带着师姐逃离那里吗？
答案是否定的。
而当初的莫邪宸，也只不过是一个少年，甚至面对的是比玄月道宗更加恐怖的皇室，他拿什么反抗？
莫邪宸沉声叹了口气，“我的确害怕家人被连累，但畏惧皇室，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跟她说，我不在乎她是否贞洁，让她在皇宫等我，等我成长到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会去接她，带她远走高飞……”
他顿了顿了，“……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的眼神，失望、理解、不舍……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我的心仿佛被针扎一般。”
“最终她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答应，离开了……”
“进宫当天，我为她送行，她坐在华丽的马车中，拉开车帘看向我。
我们彼此注视着，那是我与她对视的最后一眼。”
“本以为这只是离别前的依恋，却没想到……是却我与她相见的最后一面……”
他眼中流露出强烈的痛苦与悔恨，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就连它碎了都不自知。
苏小白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却能深刻体会到这种情感。
“我在外历练二十年，终于是修炼到第一境巅峰，并且组建了自己的势力。
当我满心欢喜的潜伏到皇宫，以为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的，结果……收到的却是她难产离世的噩耗……”
“那一晚，我在屋顶站立了整整一晚，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第二天，一个小女孩站在底下看着我，她表情冷冷的，却极其漂亮，甚至比她娘亲还要漂亮。”
“她对着我说：喂！屋顶上那个人，你是娘亲一直等的那个人吗？这是她留给你的信。”
“我颤抖的接过信，信的内容很长，有我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有她对我的思念，有她这些年经历的一切。”
“有五页纸，不算多，也不算少，但这却是记录了她的一生。”
“我看得很慢，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最后，泪水已经将信封打湿……”
苏小白抬眸，眼前这个连妖皇都忌惮的男人，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或许只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才会如此让人难忘……
莫邪宸整理了番情绪，继续道：“她的身体一向不好，小时候就经常生病，也没有修炼天赋，曾有大夫说她活不过四十岁。
我以为这只是句玩笑话，只是没有好的药材，没想到竟然真的……”
苏小白沉默不语。
“信的最后，她将小瑶托付给我，希望我能抚养她长大。”
“她在皇宫无心争宠，无权无势，她担心自己死后，小瑶会遭人欺负，希望有个人能保护小瑶，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所以圣君便进宫做了……”后面的话苏小白不好意思说，毕竟“太监”这个词，多少有点冒犯。
“嗯。”莫邪宸似乎没有在意这件事，“进宫能更好保护小瑶，同时，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其实我当时很生气，甚至想将皇室夷为平地，但可惜，以我当时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点。”
“而且，相比起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责与懊恼。”
莫邪宸眼眸低垂，“这些年，我时常在想，当年我要是答应和依萍私奔，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先帝想将小瑶派去与妖皇和亲，我立下军令状，与南妖展开大战，并在最后，协助小瑶登基。”
“你知道吗？到了现在，我其实基本上已经无欲无求，只剩下最后两个愿望。”
“哪两个愿望？”苏小白忍不住问道。
“一个是看到小瑶幸福。”他看了一眼苏小白，微微笑了笑，“目前看来，这个愿望算是实现了。”
“她的性格其实很冷淡霸道，让人难以接近，也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她才会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苏小白沉默了片刻，严肃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他也不是傻子，女皇对他的感情明显与其他人不一样。
只是两人都心口不宣，那最后一层窗户纸都没点破罢了。
“至于另一个愿望，就是再次领兵，将南妖从我们人族掠夺的领土，重新打回来！”
说到这里时，他的眼底露出强烈的仇恨与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