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物静默,没有月亮。
一盏灯从宫里出来,缓缓走向刑部。
刑部尚书早就在门口等着,见人来,立马上前行礼。
那人身穿黑色斗篷,抬手制止:“不必多礼,带路吧。”
“是。”
三人一路走进昏暗的牢房,走进最里面的天字号。
将人带到,刑部尚书和身边的侍从便退了出去。
那人看向牢房里面安安静静的唐兴怀,开了口:“许久不见了。”
听到声音,唐兴怀抬头看过来,笑了:“真是难得,没想到,你竟然会来看我。”
那人摘了帽子,露出脸来,正是当今陛下。
当今皇帝是出了名的贤德仁慈。
自从登上皇位,废除了很多前朝苛刻的律法制度,采纳谏言,为百姓谋了很多福祉。
因为他自己也是吃过苦的。
如今天下说起当今陛下,无不称赞。
但就算软弱善良,毕竟也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不可能一点手段都没有。
“你和她长得很像。”
一句话,就让唐兴怀破防了。
他认得他,认得他?
不可能,他小时候从来没见过皇帝。
“朕见过你,在你七岁的时候,当初你立了功,回来之后朕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唐兴怀嘴唇都抖了。
不可能,不可能!
既然认出了他,为什么不直接将他抓起来?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你母亲死之前托我照顾你。”
当年唐兴怀要是不逃,也不会死。
“我娘?”
唐兴怀的娘,当年是被宸王抢去的,她本应该是要嫁给别人的。
当年的皇帝还不是皇帝,宸王势力大,他抗衡不了。
若不是被抢了去,唐兴怀的娘本来是要嫁给他的哥哥,也就是先帝。
“你娘是个无辜之人,宸王玷污了你娘,才有了你。”
唐兴怀不相信,父亲对母亲一直很好,虽然父亲对他不关注,但是喜欢母亲。
随即想到了什么,母亲一直都不喜欢他......
皇帝叹了口气:“本来这些事情,应该随着朕埋进土里,但是朕不想你带着仇恨过一辈子,原本想,你若能收手,朕便可不追究,但事到如今......”都晚了。
“你还记得你大哥吗?”
唐兴怀自然记得,宸王府的长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能文善武,大家都说宸王府后继有人。
但是这样的少年,死在了十二岁那一年,当时唐兴怀七岁。
那之后,唐兴怀的母亲便一病不起,不久之后就没了。
“你大哥,根本不是宸王的亲儿子,他是被你父亲害死的,你娘都知道,在临死前见了朕一面,与朕说了你大哥的身世,还托朕照拂你,那时候,朕便见过你。”
宸王惯会伪装,在外仁慈,背地里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你本是个好孩子,当初宸王府出事,朕派人去找过你,但宸王府的那些旧部,竟像是早就知道,把你藏起来带走,这么多年,朕便没了你的消息。”
“宸王确实是你的父亲,但也是害了你娘和你大哥的罪魁祸首,为这样的人报仇,在朕眼里,着实不该。”
唐兴怀说不出话来,若父亲真的是这样一个人,那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在为害死大哥和母亲的凶手报仇?
他这一辈子到底在做什么?
不,他不相信,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不相信!
皇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他:“这封信,本来在宸王府出事之后就该交给你,这么多年过去,可能已经晚了,不过也是你娘留给你最后的东西。”
唐兴怀慌乱接过书信,上面的落款就是他母亲的笔迹,他记得清清楚楚。
拆开信,还没看完,双手就抖的不成样子。
“你娘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离开宸王府,离开萧家,去做自己的事情,可惜啊......”
唐兴怀从宸王府被灭门之后就一直存在心里的信念,在此刻彻底崩塌瓦解。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从小到大一直坚持的,一直支撑他到现在的仇恨,是个笑话。
他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皇帝从牢里出来,就碰上了同样半夜来的姜舒月。
姜舒月倒也没有避讳,直接迎上去:“父皇。”
皇帝愣了一瞬,随即想起什么来:“你也来看他?”
“嗯。”毕竟相识一场,来看最后一面。
“父皇,等过几日,儿臣有事想与父皇说。”
父女俩点点头,姜舒月等着皇帝离开,才踏进大牢。
姜舒月从大牢出来的时候,朝身后看了一眼,最后转身而去。
第二日,朝廷就下了命令,张榜出去,昭告唐兴怀的罪状,三日后问斩。
宋宁已经回了国公府,行刑那日,姜舒月和宋宁都没去,在国公府里说话。
“阿宁,我跟陛下说了。”
宋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什么了?”
“就是...给姜元德出谋划策的事情。”
本来斜躺着的宋宁蹭一下坐了起来:“说了?”
“嗯。”
“那陛下如何说?”
陛下的反应是姜舒月没有想到的。
皇帝没有惊讶,只说了一句:“朕知道。”
姜舒月当下就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做的事情有一天能见天日。
她本以为,她就是一个黑暗里见不得光的影子,就算真的说了,陛下也不会相信。
但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姜舒月瞬间红了眼睛。
陛下知道,陛下都知道。
“陛下与我说,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有说破。”
“以前一直以为陛下仁慈贤德,但是不管下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连皇子们的斗争,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那是好事啊,姜姐姐,陛下知道,且没有说你什么,就是支持你的,你的抱负说不定很快就能实现。”
姜舒月嘴角的笑意终于忍不住了,趴在桌子边笑道:“阿宁,真的谢谢你,这件事情,我只敢跟你说,你一直都支持我,你放心,要是我将来真的能实现心中所想,就封你一个官当。”
“嗯?别,我可不想当官,我只想做生意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