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眼睁睁地看着山鸡变成道人，心中的惊讶无异于滚滚长江，吞了口唾沫，喃喃道：“我是不是眼花了？”
    说着，还拿手掌揉搓一下眼皮子，再看，依旧是那位熟悉的道人。
    陆离摇头失笑：“是在下，少侠眼睛没瞎呢。”
    “道长怎的跑来这里了？还有刚刚那法术是？二爷去哪里了？”
    一连串的问题抛来，令道人有些失措，缓了缓，慢慢答道：“首先，我是为他而来的。”
    陆离手指指向挂在墙上的乞丐。
    “其次，我所用之术乃是互换法。至于二爷嘛，自然是去它该去的地方啦。”
    “该去……的地方？”
    剑客还在疑惑，道人却一步踏前，细细盯着乞丐打量。
    嘶，明明是人，为何体内却有妖的气息？
    许是道人的目光太过热烈，乞丐睁开眼睛，见眼前多出一个道士，有些纳闷。
    “这，这位是？少侠为何还不下手，洒家快要控制不住那股力量了。”
    “不用控制，阁下且将那股力量释放出来看看。”
    “啊？”
    乞丐瞪大眼睛，看向陆离，神色满是不解，最后化为阴沉之色。
    “道长，这可不好笑。”
    道人轻轻挥手，轻声道：“在下没开玩笑，阁下用内力日复一日压制体内那股妖力，才勉强控制了理智。不过，治标不治本罢了。还请阁下释放那股力量，在下自有办法。”
    “唔——”
    乞丐见道人神色严肃，没有半分玩笑意，也开始认真思索道人之语是否可信。
    毕竟，那股神秘力量自己可是亲眼见识过的，一旦被其侵蚀，就会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可怕非常。
    考虑良久，最后，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李楚。
    相比起这满口胡言的道人，他更相信这位剑客，也许是同为江湖游侠的直觉吧。
    李楚见状，冲他微微点了个头。
    “好，我且信道长这一回。”
    反正方法有用无用，自己都难逃一死，只是担心暴走后的自己，会伤及身边人。
    乞丐屏气凝神，将沉于丹田的内力散开来。
    丹田内，一抹妖冶的紫色陡然升腾，由内到外，渐渐爬满乞丐的全身。
    被这紫色的气息缠绕，乞丐眼睛瞪大，双手攥紧，手指甲陷入肉内流出鲜血，极致的痛感淹没意识，最后的一抹理智被吞噬。
    “啊啊啊——”
    面对乞丐的痛苦，道人熟视无睹般观察，面上古井无波。
    李楚虽然闪过怜悯神色，但还是不露声色地挪到道人身前，手握住剑柄。
    乞丐被紫雾吞噬，身体发生剧变，他的头上长出硕大牛角，鼻孔开裂趋于牛鼻子，身上也生长出黑色牛毛。眼睛被血红装满，成了一个类人怪物。
    道人默默看着，心里暗道：明明是人的气息，体内的妖气却如此之重，妖人结合体吗？
    牛头怪物瞅了陆离一眼，嚎叫一声，手臂肌肉膨胀增大。
    嘭——
    四条寒铁锁链被其挣断，尔后顶着牛角，朝道人和剑客的方向横冲直撞。
    “道长小心。”
    剑客眸光一凛，拔剑出鞘，站在前面，死死盯着那头怪物。
    牛头怪人越靠越近，就在即将撞上两者时，剑客眼中寒芒一闪，正要挥剑砍下。
    道人的动作却快他一步。
    陆离上前一步，将剑客拉至身后，同时撸起左肩的袖子，抡圆胳膊，朝前打出一拳。
    这一拳来得轻飘飘，好似绵柔无力，其气势却有千钧之重。
    轰——
    牛头与拳头相撞，巨大的音波几乎要震碎耳膜。
    剑客闭眼捂耳，等声音消退，才慢慢睁眼。
    眼前景象令其震撼，却又觉得合理。
    牛头怪物被击倒，整个身体后仰倒地，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乞丐人样。
    至于道人，左手握着一团紫气在那细细观摩，口中啧啧称奇。
    李楚松了口气，同时叹道：“道长，您这降妖手段可以啊，简单粗暴。”
    陆离的目光依旧沉醉于那团紫气上，淡淡回道：“降妖不在于手段，即使再简陋的术法，只要能除害就是好法术。”
    “有理。”
    李楚回了句，走上前弯腰探查乞丐的气息。嗯，活着的。
    将之背起，忽的记起什么，又急切问道：“对了道长，这里还有其他一些村民也是这样，能不能……”
    “抱歉，我能救这位，是因为他有内力能抑制体内那股邪力，而且他是最近才被这股力量侵蚀的，尚有的救。其他人，在下爱莫能助。”
    “这样……吗？”
    剑客的脸色有些失望，陆离看在眼里，也是微微一叹。
    手心微微用力，紫气消散。
    “我们先出去吧，还有其他事要做。”
    “嗯。”
    沿着来时路走回，两侧的囚牢发出的各种尖锐叫声依旧刺耳，在两人听来，那是一声声痛苦悲哀的求助。
    剑客紧闭双眼，脚步加快。
    道人抿了抿唇，仰首长叹。
    可惜，上天给予了他怜悯众生的善心，却没给予他救助世人的能力。
    也许救苦救难的佛主有，也许那位神通广大的道尊有，可假于外力，终是不长久。
    两人就这么听着，一路走过来。
    到了外头，蔡武台背对着灰烬堆，没人知道此刻这男人心里有多难过。
    “蔡公，你大哥被我们救回来了。”
    汉子依旧背对着几人，用一种悲伤的语气念叨：“嗯，杀了就……”
    “哎，就回来了？”
    一个急转身，定睛一看，李楚背上的，不正是自己大哥吗。
    喜出望外之下，大步跑了过去，将自家大哥紧紧抱住。
    许是汉子勒得太紧，乞丐咳嗽几声，悠然转醒。
    “我，我这是？”
    “大哥，看看我，我是三弟啊。”
    “三弟！我还活着！”
    乞丐不敢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脸庞，又摸了摸身子，确实是热乎的，放下心来。
    又瞄见道人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想起先前所想，不由脸上一红。
    抱拳正欲致谢，却见道人摆摆手：“不必多礼，好汉此时气息不定，应当好生修养才是。”
    “谢谢道长。”
    陆离微微颔首，之后正色道：“两位，当务之急是要先顾好村子里的人。”
    乞丐似是想到什么，急忙抓住蔡武台的手，有气无力道：“对，三弟，咳咳，那个严左必有所图谋，说不定现在村里乡亲们要遭其毒手，不用管大哥，你先回去。”
    “这，好吧。劳请两位照看我大哥，某家回去一趟。”
    “蔡公，我与你一起。”
    李楚这个热血侠客，遇见这种事，自是要出头的。
    “好，有李少侠照拂，我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
    “蔡公，村里的那些青壮呢？”
    李楚左顾右看，不见来时的那些青年。
    “我已将他们安置妥当，此去危险难料，不能把这帮小伙子搭进去。”
    李楚点点头，回头与道人打声招呼，正要前行。
    “天然兄，且慢。”
    剑客脚步一顿，愣愣回头，道长刚刚唤的不是自己的名，而是字。
    这是不是代表着，道长把自己当挚友了呢。
    剑客正想入非非，眼前飞来一件黑色物件。下意识伸手接过，入手微凉，光滑细腻，是块上好的黑布，。
    里头包着什么东西，看形状，好像是一柄剑？
    “如果君剑不利，可试此剑。”
    剑客怔住，片刻后笑道：“好，李某谨记。”
    言毕，随着蔡武台踏着黄土，回村。
    陆离愣神盯着两人的背影，等黑影消失后，抬头望天。
    此时早已入夜，皎洁明月高挂天幕，照的银光四溢。
    无人注意的是，月亮的一角，爬上某些异物，那是一抹鲜艳的红。
    道人呆呆看着，最后喃喃道：“血月当空，血光之灾啊。”
    随后弹指，一点火花掠向后方废墟，猛焰侵蚀，将地下的怪物焚尽。
    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吧。
    静立间，身形被微风吹散，飘向远方。
    躺在地上休息的乞丐见得这一幕，瞪大双眼，瞬觉口干舌燥。
    这，这莫不是碰上神仙了？
    同时心里升起一抹安逸情绪。
    村里的乡亲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