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嵩哦了一声:“不知姑娘所指出路,是指什么?”
任青眉笑道:“那得看柴先生想要什么出路?”
柴嵩上下打量任青眉一眼:“姑娘身后,是天忍教?”
任青眉不答,只微笑。
柴嵩旋即摇摇头:“姑娘若是为天忍教卖力,请恕柴嵩不客气的说——柴嵩虽然壮志难酬,却也不会做卖国贼。若是要让柴嵩加入天忍教,姑娘就死了这份心。”
任青眉挑眉一笑:“若是我请先生加入其它门派,不知先生可否会心动?”
柴嵩沉吟道:“其它门派?莫非任姑娘要重振已经并入创世楼的玄灵庄?”
任青眉摇首道:“非也。先生可曾听过西域碧落城?”
“碧落城?”柴嵩眼神一亮,“这倒是有所耳闻。久闻碧落城隐于西域,一直蛰伏不出,如今忽然现身中原,必有蹊跷。莫非近日王妃之事,与李厘下狱之事,皆是姑娘所为?不知姑娘可否告知?”
“以我们碧落城的实力,办这些事不过是捎带脚罢了……此间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任青眉轻笑一声,“先生久居天王帮之中历尽倾轧,岂能不知机密不可外传的道理?我只能告诉先生,碧灵之主即将现世,若先生有意逐鹿中原,碧落城定是先生的最佳选择。只要先生肯加入碧落城,我保证先生一定能大展宏图。以先生的机敏才智,或者将来碧落城主的位置,也逃不出先生的手心。如此机会,先生岂能不好好把握?”
柴嵩眼色一动,似乎有些心动:“若真能如此……”他随即一笑,“凡投诚者,必先交投名状。我想碧落城也不会例外吧?”
任青眉眼角向小叶子一瞟:“先生不是已经将投名状带来了么?”她从背后抄出一柄短剑,扔在柴嵩脚下。
柴嵩微微一笑:“……也好。”
小叶子见二人齐刷刷望向自己,不由得冷汗直冒。眼见得柴嵩捡起短剑,一步步逼近于己,顷刻便要动手杀人,一口气自胸中激发而出,登时将哑穴冲破:“柴大哥你醒醒,她是骗你的!若真能当碧落城主,只怕她自己就先抢了!”
柴嵩冷冷道:“……我先杀了你,表明心迹……”话音未落,柴嵩忽然转身,一剑刺向任青眉!
任青眉似乎早已防着柴嵩有此一着,身子微微一动,便即躲开:“就凭你这微末本事,也想杀我?”
忽有一人声在夜色之中传来:“他虽不能,换我若何?”
闻声脸色登时大变,任青眉颤声道:“是……你吗?”
小叶子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紫衣的昀汐自夜色之中缓缓走出,自然而然的挡在自己与任青眉之间。在他身后,灰衣人已被制服在地。
“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任青眉看着昀汐,唇角一牵,似有自嘲之意,“你故意寻衅柴嵩,布下这一出苦肉计,就是为了要引我出来。”
“我未曾想到是你,也不愿是你。”昀汐道。
任青眉放缓神色,软语温存:“昀汐,如果我说,这一切都非我所愿,你相信么?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岂能不知我是真心?你竟忍心,不顾咱们以往相敬如宾的夫妻之情,硬要把我逼到绝路上去?”
昀汐沉默良久,方道:“那李厘何辜,为何要成为你手下的牺牲品?”
任青眉苦笑一声:“试问你爬上帮主之位前,又有多少人在你手下牺牲?难道你就敢说自己道德完美,问心无愧?”
昀汐道:“或许我双手并不干净,但伤害自己人的事,我也做不到。今日我若单为人夫,我绝不会为难你。但我身为摄政,所念者皆国而已。如果我不带你回去,便解不了李厘的困局,更是对我手下臣民拼死报国的不敬。”他从柴嵩手中拿过短剑,扔了回去:“若你真的恨我,想报复我,就当把自己摆在一个与我平等的位置,带着燕金也好,带着碧落城也罢,堂堂正正的与我较量,而不是在背后搞这些阴谋诡计。更不要在做了这些阴谋之后,还要拜小俯低求可怜,这只会让我越发看不起你。”
任青眉冷冷一哼,手猛地指向小叶子:“你说的好听,转头还不是喜欢这些做小伏低的小妖精?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丫头被我拿了,你还会来到这里吗?怎么现在换我示弱,便是错了吗?”
小叶子一愣,为何指到我头上?难道……她望向昀汐,却见昀汐也在望着她,忍不住心中一跳——难道任青眉的意思是,昀汐还喜欢着她?不,是一直喜欢着她?
是啊……不然昀汐只要布兵而来就够了,为何还要亲自来捉拿叛贼呢?
“你想的是什么,自然看到的是什么。”昀汐看了小叶子一眼,眼光又复转向任青眉,淡然道,“示弱无错。我是个男人,难免抵御不了温柔似水。但若要长相伴,只有柔情似水是不够的,更需要一颗坚定的心,一份无往不利的勇气,和永不低头的尊严。而不是明明做了伤人之事,却以为道个歉卖个好就能结束。”
“你是铁了心要撕破脸和我没完了是么?”任青眉狞笑一声,“好,既然你如此绝情,就休怪我鱼死网破了。今日我走不了,你也别想走!”她拍了拍手,似是要示意某种暗号。
然而却无人响应。她犯了疑,又拍了拍手,这才脸色一变。
刹那之间,周围房顶之上,灯火通明。原来不知何时,昀汐的人马已全权掌控了周边,将任青眉事先埋伏的所有人马全部捕服。
至此,任青眉才真正放弃挣扎,摇头自嘲道:“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昀汐淡淡道:“是你不了解我。”
柴嵩领着在场之人将任青眉押走,昀汐一直看着任青眉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解了小叶子的穴道,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小叶子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你和柴嵩早就定下这个计划了对不对?”
昀汐微微一笑:“算是吧。”
小叶子扁了扁嘴:“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昀汐微微笑道:“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小叶子一喜:“真的?不是敷衍我?”
昀汐一笑:“若是告诉了你,你还会去看李厘吗?”
小叶子眼睛一转:“……看归看,可能没有这么逼真了就。”她起身走到昀汐身旁,试探道:“那……任青眉刚才说你喜欢我,是不是也是你计划之中的说辞?”
昀汐一笑:“如果我说不是,你会高兴吗?”
小叶子脸上一红,嗫嚅道:“被喜欢当然是好事……不过……”
昀汐望着她,正色道:“不过你已经有杨一钊了,对不对?”
小叶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不是说你比不上杨一钊,只是……”
昀汐淡淡一笑:“没关系。”
小叶子一愣:“怎么会没关系?”
昀汐在她脑袋上轻轻一弹:“我本也不想再瞒着。说出来,反而轻松。”
小叶子急道:“你是轻松了,我……”
昀汐一笑:“那我就管不了了。”他转身笑着离开。小叶子忙起身追了上去:“你怎么能不管呢?哎,哎!别走这么快啊!”
抓捕了任青眉,李厘自然顺理成章的被释放了。小叶子高兴之余,却遇到了新的难题。接下来的三天里,昀汐一直忙于政事并未顾及小叶子。但小叶子却不开心,终日都在王府之中长吁短叹。
昀汐他……他怎么还会喜欢我?他明明知道我有杨一钊了,为什么还要喜欢我?他表白的时候若有似无的,怕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又不像啊?他说他喜欢柔情坚定有勇气的……难道是在说我?我有这么好吗?不不不,他一定不是在说我。他肯定在说荆婴。对,他在说荆婴。
可是……为什么心中还有一丝丝小雀跃……我真是太虚荣了,已经定了喜欢杨一钊了,为什么还是会存有这些不该有的想法?都怪昀汐,怪他太有魅力太有能力了,我肯定还是像从前一样,是崇拜他,不是喜欢他。对,肯定只是崇拜而已。他当年那么伤害于我,我再爱上他,我岂不是成了犯贱了?
昀汐,就是一味毒药。我得离他远远的。对,得离他远远的。
她打好包袱要走,却听闻薛炀从云中城赶了来,携李厘薛悦前来致谢。昀汐不在府中,仆从们群龙无首,指望着小叶子这个王妃出去撑场面。来得都是熟人,小叶子不好推辞,只好出来替昀汐迎接。
薛炀见了小叶子倒很是高兴,上来就鞠了一躬。李厘和薛悦也跟着鞠下躬去。吓得小叶子手忙脚乱,急忙扶起薛炀:“薛天王莫要折杀我,折杀我。”她忙引着薛炀等人进厅入座,着人奉茶。
薛炀一笑:“听柴嵩说,李厘下狱之时你不顾生死前去看望,此番情深义重,当受薛炀一拜。”
“李厘是我的……”小叶子慌里慌张刚一张口,便即哑然——李厘是我什么?发小?那时候关系可不算好。说是朋友,却比朋友感情更深,若说是家人,却又没有血缘关系,不好在这老成持重之人面前信口雌黄。正在为难之时,薛悦笑着接了一句:“生死之交。”
“对,对,生死之交。”小叶子忙道,“他有难,我自当鼎力相助,只可惜也没帮上什么忙。”
“生死之交,贵乎知心。”薛炀一笑,“旁人有一个知心人足矣,常姑娘有福气,能交到两个生死之交,实在是让薛炀羡慕。”
“两个生死之交?还有谁啊?”小叶子懵懂道。
薛炀微微一笑:“自然是萧帮主了。”
乍闻此言,正在喝茶的小叶子一口凉茶喷了出来。薛悦忙上前为她捶背。
干昀汐什么事啊……小叶子听到昀汐的名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颊沸如红炭,脸绯似烟霞:“这……这……我什么时候和昀汐成生死之交了……我一个平民,哪儿敢和摄政王做生死之交,薛天王想多了。”
薛炀一笑:“是么?雁荡城之战,常姑娘孤身入阵救帮主之事早已传遍全军。此番任青眉作乱,帮主又为常姑娘亲身赴险,怎不算得生死之交?”
“我还救过杨一钊呢,不算数不算数。”小叶子忙摇首推辞。
“生死之交指的是共赴劫难。严格意义上说……杨一钊那可不算。”薛悦抿唇一笑。
小叶子没想到薛悦也来打趣自己,登时横了薛悦一眼。薛悦耸耸肩,一笑道:“我说什么了?你和杨一钊情深爱笃,自然不算生死之交。”
薛炀见小叶子窘迫,也不再开玩笑,道:“本次进京,我有要事与摄政王面谈,还要在姑娘这叨扰些时刻。”
小叶子一愣——怎么在我这叨扰了?
薛炀一笑:“姑娘如今是名义上的王妃,我居住在王府之中,自然是叨扰姑娘了。”
小叶子脸刷的一下更红了:“薛天王你再打趣我,我就……就……”
薛炀哈哈大笑:“好,好,薛炀不说嘴了。”
小叶子忙着管家为薛炀安排了住处,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看着众人对自己误会越来越深,她心里也甚为不是滋味。当务之急,还是要和昀汐撇清关系。嗯,要立功,要立功。
刚找李厘要回了木佩,管家便来报,说一位博尔济特王爷前来拜会王妃。
博尔济特?那不就是云焕的姓氏?小叶子忙迎了出来,眼前人身姿挺拔矫健,眼神如隼似电,不是云焕,又是何人。
“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小叶子嗔道。
云焕唇角一牵,屈身行了一礼:“见过摄政王妃。”
小叶子最烦他阴阳怪气,瞬间冷了脸:“云焕你什么意思?谁爱当这个王妃谁当去!反正不是我小叶子!”
云焕冷冷一笑:“摄政王妃位高权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可舍得?”
小叶子彻底烦了,嚷道:“你要是再和我说这些怪声怪气的话,咱们就彻底绝交,从此谁也别烦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