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猎手?红叶脑海中瞬间浮现昀汐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皱眉。
她这一皱眉,倒给了慧音一个误解。慧音以为她不信,正义的气性上撞,恨不能把全部故事用几个字讲完,可惜又不能,直急得脸发热。红叶见她如此,忍不住抿唇笑了一声,给她续了一杯水,道:“别急,刚才我开玩笑的,你慢慢说。”
慧音急急仰脖吞了茶水,继续道:“你当我不想慢慢说呢。这一打岔,弄得我都乱了。说到哪了,对,郎家。郎家来京城,无非是想混口饭吃。但京城哪儿就那么好混?抬头龙,低头虎,数不清的地头蛇。没过几个月,郎家生活反倒比之前更辛苦了。人能不吃饭?病人能不吃药?一笔笔银子花出去,回头钱却迟迟见不到。到最后,几乎要靠张子柳的赏钱过活。这下子,郎家的声名可就不好听了。贫家卖女,郎家卖儿。闲言碎语一多,别说他娘病上加病,就连他爹都气成了倒卧。郎彦要一个人支撑家庭,恨不能一日打三份工,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红叶道:“如此一来,郎彦难免要和张子柳生分了。如果真如你所说,张子柳他能甘心吗?”
慧音哼了一声:“当然不会了!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人越走霉运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郎彦越缺钱,便越要找工作,可偏偏哪儿都不收他……不是嫌他不机灵,便是嫌他太漂亮容易惹事。咱们姐妹们虽然心疼他,也是能力有限。郎彦也是年轻发傻,听说还差点儿被人拐卖了去。要不是被张子柳拦住了,怕是一失足千古恨了。”
“哦?”红叶微笑道,“张子柳可真是个‘好朋友’,总能及时出现,救人于水火。”
慧音微微颔首,看着红叶的眼光中充满赞许:“要是那时候郎彦能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总之,郎彦走投无路,正在窘迫的时候,张子柳竟然摆出了一个十分体面的方案,瞬间便解决了郎家的暂时危机。也不知道张子柳是怎么求他父亲的,竟然说动了张庆端。由张庆端亲自上门,请郎彦的父亲与郎彦到自家当铺和客栈做工。要知道,张庆端的声望还是不低的,他一出马,谣言便渐渐平复了下去。如此一来,郎家有了台阶下,又有钱,又有面,岂有再闹的理?郎彦的父亲就进了张家当铺当了朝奉。郎彦也不用再去跑街巷,除了每日上学,便是在客栈帮手。”
“听起来,倒是个皆大欢喜的好结局。”红叶感叹道,“要是故事到这里结尾就好了。可惜人生不是故事。”
“是啊。张子柳两次有恩于郎家,郎彦就算是个铁石人儿,也要被感动了。”慧音也长叹一口气,“更何况,张子柳不温柔则罢了,一温柔起来,当真是能小意肯做低。没过多久,两人便如胶似漆了。别人虽蒙在鼓里,只道是兄友弟恭,却瞒不了我的眼睛。张子柳是我的熟客,常借我的房子用的。那一日,他俩放学就到了我那儿。张子柳大手笔要了美酒佳肴,还要我在旁唱曲助兴。我唱了多久,他们两个就喝了多久。张子柳的酒量我是有数的,郎彦却是个雏儿,没喝几碗便摇摇晃晃的了。我唱了半日,唱的口渴,便出去歇了半盏茶。哪知等我回来,却发现门被反锁了。我附耳细听,只听的房间里窸窸窣窣的。我心道不好,可老鸨却拖住了我,叫我去接别的客人。等我忙完回来已是深夜,两人都已走了。但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他二人做了什么,我一个风月中人又岂能看不不出来?总之,是木已成舟了。”
慧音语气哀伤,继续道:“自那以后,郎彦看张子柳的眼神也变得不同了,简直恨不能把他当成天地。就这般又过了几个月,突然有一天,张庆端突然报案,说郎彦的父亲手脚不干净。当时接手处理这件案子的,是岚京城里的一个姓温敦的将军。这个温敦将军关押了郎彦父亲,当时人证物证俱全,所以不多时便断了案。原来郎彦父亲偷盗的东西价值很高,所以罪名也很重,直接判了问斩。我记得问斩的前一天,郎彦跑到张府门前跪求张庆端撤案,可张庆端却置之不理。”.qqxsnew
“张子柳呢?”红叶皱眉道,“他竟什么都不管吗?”
慧音摇摇头:“我记得那几天,张子柳好像是被温敦将军引荐,跟着一个元徵帝国大官儿作向导,带着大官儿游山玩水去了。大概他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这些事吧。只可怜郎彦,跪在张府门口,头都磕破半面,抱着张庆端的靴子,涕泪和着血流,什么恳求的话都说出来了,可张庆端也坚持不撤案,还一脚踢开他,说郎彦是卖……说他勾引……哎,反正难听的很。”
”郎彦没办法,母亲又病在床上,他只能自己强撑着去送父亲最后一程。”慧音回忆着,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就在郎彦父亲问斩的当夜,郎家起了火——谁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当时郎彦刚刚送走父亲,回来便撞上这大火。他冲进去想把母亲救出来,可自己却被烧毁了的房梁砸断了脚,埋在了火场里。那火烧的大极了,没有人敢进去救人。要不是当时恰巧来了一个大侠,不顾危险冲进去把他拖了出来,只怕他就一命呜呼了。可纵然大侠很厉害,也赶不上火烧起来的势头,来不及救郎彦的母亲……哎……那惨痛无比的叫声,我到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突然起火,总要有官家查明原因的吧?还有,那大侠是谁你可知道?”红叶问道。
慧音摇摇头:“官家查案……哼。元徵帝国的官向来不把昭胤人当人的,更何况是郎彦这么个小蚂蚁,查了半天就草草结案,说是老鼠咬倒蜡烛引发的。这种理由,叫人上哪儿去说理?至于那大侠……我们都不知他名姓。他好像有事赶路,也不敢在这停留,救了人便掩面走了。哦,他生得很高大俊朗,就是……一身很奇怪的紫青色疤痕,很恐怖,就像是……”她压低声音,道,“就像是从他心口里长出来的藤蔓一样,很吓人,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