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宴毕,众人散去。
望着龙今月扶着李厘归去休息的背影,红叶十分惆怅——直到此刻,李厘都不曾有任何表示。是啊,他生来就是骄横高矜之性,当世除了薛悦之外,他向谁服过软呢?
少不得,还是得自己去找他问个清楚。相识一场,走到如今,诸多不易,岂能因为一些误会就生了嫌隙?只是在去之前,还是先要找昀汐了解清楚情况,再去不迟。
一回首,昀汐已在身后等待。他望着她,沉和一笑,仿佛什么都了解了:“走吧,已为你安排了府邸。格局不大,但胜在五脏俱全,交通便利。一院两室,你我分住。”
红叶笑了:“在省钱这一点上,倒是想在一起去了。不愧是你,一如既往。”
二人并肩而行,回了特地挑选的小院——看得出昀汐用心,着人将这院落收拾的干净利落,虽设施简约明快,但胜在添了些许花草,一推门,便觉满是花草馨香,颇令人放松沉醉。
红叶特地去昀汐房中看了一眼,只见书简堆叠,几乎占满一室,笑道:“这些都是账册?”
昀汐一笑:“如今收复的可是旧日都城,关系重大,不盘桓修整个两三月,怕是连表面事务也理不明白。只有打好基础,才能更进一步。”
红叶叹息一声:“辛苦你。”
昀汐伸手在她头顶一拍:“这么说你是想闲着?不要做梦了。”
红叶笑道:“给你煮茶喝,能不能放过我一点点?”
昀汐长眉一挑:“如此……看你技术。”
二人步入客室,盘膝坐在榻上。红叶仔细煮了茶,为他斟上,还没开口,门已被大大咧咧的一人的猛地推开,却原来是穆瞳。
穆瞳一面关门,一面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坏人,躲着我喝解酒茶。也不心疼心疼我今日被灌了多少黄汤,就想着关起门自己过,气死我了。”
红叶被他逗笑:“说得仿佛你不爱喝酒似的。怎么,口味改了?”
穆瞳摇手坐下,道:“非也,非也,我爱品酒,不爱拼酒。”
昀汐笑道:“他深夜到来,必有缘故。”
红叶看他一眼:“为图灵吗?”
昀汐笑道:“你说呢?”
穆瞳咳嗽几声:“这倒好,省得我开口了。如今生擒了图灵,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昀汐看着红叶,红叶看着昀汐,皆笑而不语。
穆瞳眼珠子一转:“快说话,别婆婆妈妈的。”
昀汐笑道:“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红叶也点点头:“若是有,就开口。若是没有,我可不管了。”
穆瞳红了面:“你们两个……萧昀汐,你欠我的人情可还没还呢。若不是我,你岂能……”
红叶把手中茶杯往桌上一镇:“果然是你出的馊主意!坏我大事!”
穆瞳摊手一笑:“喂喂喂,要不是萧昀汐他乐意,我就是有一车计划也没用。他赖上了你,我有什么办法?”
红叶扬手要打,昀汐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就把她手别在身前捂着:“罢了……事已至此,你要怪便怪我,别波及旁人了。”说着转向穆瞳,道:“图灵一事我已有安排,总归能合你的意,你不必多虑。我现在在意的人不是图灵,而是李厘。”
穆瞳赞同道:“这倒是。虽说别人都看不出,我可看得明白,他今吞吞吐吐诸多借口,定有些秘密。我也是好奇,他是怎么把云真给勾出来的?云真这人我知道,不贪财不好色,能把他的念勾出来的,绝非凡品。”
红叶沉重道:“他伙同李眉儿暗中给云真递送假消息,说自己寻到了李王陵。你也知道,云真他深受神星辕器重,赐予碧灵以强功力。这碧灵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沾的深了,毒性难解,早晚便是生死之祸,只能靠碧灵续命。如今凌月王朝已无碧灵,天下除了神星辕外,再无人养殖这些脏物。神星辕既不给,云真便无处可寻,日子久了,岂不焦躁?李厘李浅便谎称李王陵中有碧灵,以此引诱云真出动……”
穆瞳啧啧道:“怪不得李厘支支吾吾不肯说,这种事说出来,只怕要出乱子。他也是太大胆,撒这样的谎。不过也确实摸准了云真的心,一试既中,可谓歪打正着。”
红叶与昀汐相视一眼,沉默不语。
穆瞳多么聪慧,一见二人神情,立时变了脸色:“……不会是真的吧?”
红叶沉声道:“虽没有十成把握,但经我们查知的线索来看,十有八九。不知李厘李浅从何处得来消息——”
昀汐饮了一口茶,道:“目前来看,你我自不能泄露,除了郎彦,便是张子柳了。如今郎彦已在我暗中保护之中,绝无差池。只剩张子柳……”
“张子柳?”穆瞳皱眉道,“这可是个滑头。我几次三番抓他不着,难道他竟跟了李厘?也难怪我最近寻不着他踪迹,原来是打入了内部。这个李厘也是的,保护谁不好,保护这么个玩意。我听慧音说过他不少旧事,啧,这种货色,若是落我手里,我活刮了他皮。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如果李厘真的罩着张子柳,可就不好办了。他是楚天盟主,又是破城功臣,总不能查抄他吧。依我看,还是小叶子先去探探口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主动交出张子柳来,最好。”
红叶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他独战云真,受伤颇多,我明日以探病之名前去寻他,希望他能配合。不然……唉……”
昀汐想了一想,道:“虽说他与你有旧谊,但我今日进城之时,观其神色,只觉他内心深处颇有怨恨之意。”
穆瞳猛地一拍手,道:“对对对,我也看出来了。我还要问你呢,你进城的时候冲着他笑什么?”
昀汐微微耸肩,道:“他既望着我,我不笑又能若何?切勿多虑。”
穆瞳撇嘴做了个鬼脸:“只怕是你无意,他有心。要不你找他解释解释?”
昀汐一笑:“他既有心,我做什么都一样。时机不到,说什么都像是在诡辩。他若是听劝的人,他也不是夜离先生了。除非有一日能叫他出了气,他才肯罢手,不然……都是白费力。别管我了,明日小叶子去探问一下,若他不肯说,也不必深问,我自有其他办法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