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淼怕真给傅施璟惹生气了,他不再胡闹。
“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吗,我跟着家里头出去做过许多生意。”
他把莲花样式的水灯花瓣一片片默默掰开,一边做一边继续说:
“以前,也曾遇到过刚刚那种人,都是有各种各样的不便。你很惊讶她为什么明明听不见也快看不见,却偏偏对那些买卖的字眼那般敏感对吧。”
陆司淼看了傅施璟一眼,忽而失笑一声,语气变得无奈。
“其实这很正常,你太低估一个人为了活着能变成什么样。”
他说这话时变得莫名伤感起来,明明嘴角还挂着笑,可就是让傅施璟不适起来。
她试探性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一个人为了活着要付出什么?
明明,你不是有钱人家出身的吗?
陆司淼终于收起笑容,垂下眼眸,有一搭没一搭摆弄着手中的水灯。
“还记得我提起的?我是庶出,我和我生身母亲……总之,从前过得很是不易。”
他问她:
“你是府中唯一的孩子吧?真好,傅大人一定疼极了你。”
傅施璟被他这么说,看着他闷闷的模样,竟头一次生出一种千言万语都无法说出口的无力感。
“我……”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她从小就是被父母捧着呵护着长大的,确实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自然,也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可她看着他现下的模样,却真的心堵。
陆司淼还在自言自语说着:
“你不知道,子嗣多的富贵人家是非很多,我是庶出,我母亲身份很低微……从小到大,我看到的都是她为了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面前,有多么艰难才能把我养大。”
“我恨我的父亲,不愿意亲近他,却不知道没有父亲的重视,这对我们母子的处境只会更糟。但母亲从不逼我,她甚至不曾和我提过这些……”
陆司淼咬着牙才勉强忍住严重酸涩。
那个女人……
她唯一的愿望只是希望他平安健康长大。
傅施璟陪他蹲在岸边。
“后来呢?”
“死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傅施璟却后脖颈一凉。
“死、死了?!怎么会……”
陆司淼轻笑一声,却充满无尽的悲凉。
“她熬不住了,生了病,就这么死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他终于忍不住,语气中都带了几分伤感的颤音。
“临终前,我父亲始终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可她却揪着我的衣服,死死命令我……那是她唯一一次用那么重的语气和我说话,叫我一定要去争得我父亲的青睐。”
“整个府里,除了我,没有人会记得一个姨娘活过,又死了。她命如草芥,死后被草草下葬……”
说到这里,他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傅施璟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
她很想告诉他,但你做到了,不是吗?
你如你母亲交代的一样,不仅做得很好,得到了父亲的注视,而且还成为了陆家的一份子。
最重要的是,你活下去了,如她所愿,平安健康。
但这么多话,她看着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终,她想了想,趁着他沉浸的空隙,忽然倾身而过。
陆司淼还在伤怀时,余光瞥到一个身影靠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被傅施璟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