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族长的一句话，让谢非意识到苍山和迦南故事的背后还有更多的隐秘。
    谢非要找的东西，不是与苍山之上那位神明有关，就是和迦南部落有关。
    他在走神的时候，族长突然松开了拐杖，跪在了谢非面前。
    谢非连忙躲开，长辈的跪拜他可受不起。
    “北陆，我知你来历不凡，还请你带我们去苍山。”
    族长苍老的面容上带着看不透的悲伤。
    “只有苍山，才是迦南的归途。”
    同他一辈的那些族人都已经消失在了苍山上，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死在了路途上，还是真的找到了苍山。
    谢非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问：“要我带你们去苍山，你们总得告诉我，苍山为何会消失。”
    如果找不到办法让苍山出现，他们做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是祭祀。”
    为何迦南部落所有生命走到了尽头的人，都会不顾一切的前往苍山，因为这是一种祭祀，而他们都是祭品。
    族长匍匐在地上，声音坚定道：“请以吾为祭品，送迦南归山吧！”
    谢非给他们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
    但他还是有些不理解，难道仅仅是为了想要知道苍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就要付出世世代代的族人生命吗？
    而这一次更是举全族之力。
    …
    谢非做了梦。
    在梦里，他站在雪山上，抬头就能看到云层，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行走在雪上咯吱咯吱响。
    “苍山上有一种花，名为暮那舍。”
    “什么？”
    谢非循声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但他能感觉到身侧是有人的，带着一股清冷的风，吹动了道路旁晶莹剔透的冰花。
    “你可知暮那舍是什么意思？”
    谢非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但在记忆里找寻的时候，又觉得格外陌生。
    声音的主人并没有期待听到他的回答，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空灵悠远，像是冰，像是雪。
    “暮那舍，意为与神同行。”
    “只要是神明出现的地方，就会有暮那舍。”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了暮那舍，就能找到神明。
    雪花落在了谢非的脸上，化为了冰冷的水，他微微仰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看到了一抹纯白之色。
    比雪还要白。
    脸颊被风轻抚，水珠被抹去，发丝无风摇曳，眼里倒映着苍山云海。
    他抬起了手，想要触碰近在咫尺的云层，骤然间看见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指环上多了一朵雕刻的花。
    一瞬间，谢非就从梦中惊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戒指，没有雕刻的痕迹，没有花，还是之前那枚素戒。
    “暮那舍…”梦里的内容他记得不清了，除了这个名字。
    一朵花，居然叫这么奇怪的名字，真是不懂取这个名字的人是怎么想的。
    “阿嚏！”谢非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感觉是有人在念他了。
    “莫干！”隔壁突然传来了大喊声。
    谢非是住在了莫干家的，他听到了声音连忙起身，离开了屋子。
    迦南部落的房子简陋门窗都是挂着兽皮当做遮掩的。
    “莫干，你怎么回事？”
    发出声音的是莫干的母亲，谢非来的时候就看见莫干躺在石床上，身上燃烧着火焰。
    谢非第一反应就是去扑火，但是水刚刚落下，就被火焰给蒸发了。
    火焰在摇曳着，好像拥有自我意识一般。
    莫干身上虽然有火焰，但是身体并没有受伤，就像这火焰本就是从他身体里跑出来的一样。
    “北陆，莫干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他惹怒了苍山上的神明，被惩罚了？”莫干的母亲赫娜一边哭泣一边询问。
    谢非也不知道，但预感认为莫干的异样是和苍山有关的。
    当年迦南也是用火焰惩罚的被神明意志附身的少年，就好像他们终其一生都要与火与雪纠缠。
    没过一会儿，莫干身上的火焰自己消失了，他睁开了眼，看见了哭泣的母亲和一脸思索的谢非，“阿妈，北陆，你们怎么了？”
    这话应该是他们问莫干。
    谢非问：“你还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吗？”
    莫干摇头，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梦。
    谢非问他是什么样子的梦。
    本以为莫干会像他一样，醒来之后就会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但没想到莫干不仅记得，还记得很清楚。
    “我梦见火焰，燃烧了整座苍山,我还看见了迦南部落的人，他们都在往雪山走。”莫干揉了揉脸颊，小声道：“迦南的归宿好像只有苍山。”
    这种话，谢非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
    苍山，归宿，迦南…但真的就一定是归宿吗？
    他问赫娜是不是第一次看见莫干身上出现火。
    赫娜点头，别说是莫干了，迦南部落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过。
    莫干说：“我觉得这像是一个语言，就像老人们预感死亡一样。”
    他觉得自己也会死。
    “别想太多。”谢非简单劝解了一句，究竟是不是预言，等找到了苍山就知道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迦南部落里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带上了足够多的水和食物，还有武器。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在外面等着谢非。
    “小孩也去吗？”谢非以为他们只是会派一些人，没想到真的是全部落一起，一旦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就是团灭了。
    “只留下他们也没有人保护，还不如让他们跟着一起。”族长撑着拐杖，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精气神看着比昨天居然还要好一些，“而且如果真的到了苍山，也不枉跑这一趟了。”
    “那便走吧。”
    带一个人也是带，百来人也是带，只要能进苍山，谢非觉得无所谓了。
    到了平原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野兽的袭击，但部落的男人们很擅长对付这种普通的野兽，配合默契，几乎没有任何的损伤就将野兽解决了。
    带着这么多人，比起谢非带着莫干的时候是要慢了一些，他们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到了冰川。
    还是不见苍山的影子。
    谢非见族长上前走去，对着云雾缭绕的地方跪下，身后的人也跟着一起跪下，百来人对着苍山叩首。
    他们手掌平摊相叠，指尖触碰额头，叩首之后，他们纷纷取下了脖子上的兽牙串。
    莫干说过，迦南部落的每个人出生，都会有一串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兽牙，那是一种象征，会陪伴他们直到死亡。
    而此刻，他们将兽牙对着手心，划开了一条伤口，鲜血滴在寒冰上，对着天地念叨。
    “以吾之血，祭天地。”
    “此血肉之躯，献给神灵，宽恕吾等罪孽。”
    “吾辈之命，献于神前，愿天庇佑，族人解脱。”
    “咚咚咚。”
    是心跳变快的声音，在胸腔里汹涌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