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半导体概念题材股最近的行情不大好。”程伯月在玄关处一边费劲的解着衬衣的纽扣,一边回答着手机里客户的问询。“不过从长远眼光来看,还是值得投资者持有的。”
身材臃肿的韩璐璐趿拉着鞋子慢悠悠的走过来帮他换衣服,然后接过他腋下的皮包放到客厅的沙发上去。
挂掉电话,坐在沙发里愉快满足的品味着馥郁温热的茶水,他温柔的抚摸着爱妻柔顺乌黑的披肩秀发,关怀的微笑着说:
“亲爱的,今天在家怎么过的?”
温顺的依偎在丈夫宽阔厚实的胸怀里,璐璐温柔一笑道:“和平常一样啊,左不过是吃吃喝喝,再睡一觉,然后下楼去转一圈回来。”
“呵呵!感觉挺无聊的吧!”
她温驯的默然点头,良久叹息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你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细想起来,好像大学毕业这些年,我都不曾正儿八经的工作几天,现在更是名副其实的家庭妇女。”
“好了,我答应你,等你生下孩子,过了哺乳期就去公司上班,当个名副其实的老板娘,和我共同执掌公司的业务。现在整天在家待产无所事事,确实委屈你了。”
伸出手臂来搂住他粗壮的腰身,她不甘心的说:“其实很多孕妇都照常工作,直到休产假,生活自信又充实。”
“可是我们家的情况特殊啊,又不差钱,犯不着你挺着大肚子去挣生活费,而且你的身体状况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还是在家安心养胎吧!对你和孩子都好。”
“昨儿妈妈还说,等孩子满月就带我们娘俩去香港住一阵子呢!”
“是吗?她竟有这番打算?”程伯月不胜惊讶的问道。
她微笑不语。
“你想去吗?”他追问。
璐璐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回答:“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香港和上海虽同为国际大都市,但总有它的特色与美好,我想去见见世面也好吧!妈妈也许自有她的考量,他们年纪大了,想和孙子生活在一起也属常情。”
“未必就是生活的事吧!”伯月揣测的说着,握起茶壶来小心翼翼的给自己续水。“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得孙子,瑾哥儿都上小学了,聪明乖巧的很,也没见他们稀罕成那样,定要和孩子厮守生活在一起。”
“所以我竟有点担心……”韩璐璐蹙着眉头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他扭过脸来问道。
“爸妈的偏爱容易召来嫉妒,究竟我有什么可与别人匹敌呢?”
“你又想多了!”程伯月温柔的轻声责怪妻子,“爸妈喜欢你,我也很高兴,我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谁能说什么呢?”
“你弟媳妇的态度,你没觉察出什么异样吗?我总觉得她对我们颇有微词。”
程伯月含糊其辞道:“她那个人,自从进我们家门,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对任何人都冷冷的,对任何事都淡淡的,你别往心里去,习惯就好了。我从来不理会她的态度。”
“可是你知道她为何如此吗?”
“大约她自诩是高干子弟,出身高贵吧!其实对于一个人的家庭出身这回事,我们家人都看的很淡,一个人的后天作为和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对这一点,你们和方家的确迥异。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多少积德行善,才修来今生这样的福气呢!”
“所以你遇到我太晚了,亲爱的。若提早若干年,你也能少遭些罪。”
提起方家的那段过往云烟,韩璐璐百感交集,沉默半晌鼓起勇气恳求说:“很久没见寒寒,我挺想念他的,新学期开学我也没去给他开家长会,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呀!”程伯月爽快的答应道,“不过学校门口人群拥挤,你的身子不便,还是要寒寒来家里见面吧!让他们家保姆跟着就行。”
“好的,我这就给兰姐打电话。”
跟随她多年,一直对她言听计从,从不敢违拗她心意的保姆兰姐这回却支支吾吾的回应说,她必须征求方总的同意才能带孩子来程家。
她已嫁为人妇,今时不同往日,韩璐璐虽有自知之明,但方家保姆的态度却不禁令她失望又愤怒。
怔怔的握着手机蓦然高声叫嚷,她的语气使得身旁的丈夫惊愕的扭头向她望着:
“你以为方总不愿意我们娘俩见面吗?他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吗?”
“我不知道。”兰姐在电话里刻板冷淡的说,“所以您最好先给他打电话,然后他再通知我;如果由我来告知他这件事,我怕他会不高兴。”
“呵呵!”韩璐璐止不住冷笑,平生第一次发现她熟知的保姆原来是个见风使陀的小人。
“虽然见人的手续上显得繁琐,但在法律程序上必须如此,因为方总是孩子的法定监护人。”在她愤世嫉俗的尖利的嘲笑声里,兰姐迫于压力的说。“要知道您现在是程太太,而我是方家的保姆,一言一行理应对方家人负责。“
见她陷入沉思默然不语,兰姐随即转换了一种谦和的语气说道:
”韩小姐,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打工的,为老板卖命,您别让我夹在中间为难好不好?给方总打个电话,对您来说很难办到吗?”
“这是没必要拨打的电话,我干嘛要浪费通讯费呢?”
“以前您见孩子的确很方便,甚至不必等方总的示下,我都能主动带方胜寒去见您。但现在不行了,请原谅!”
思忖再三,韩璐璐咬着嘴唇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程伯月瞅着愁眉苦脸抑郁苦闷的妻子,武断道:“一定是方文山的态度转变了,对她有所示意,否则她怎么敢?”
“可是他为什么会变呢?”
“因为恨呗!”伯月冷淡的回答。“如果我们结婚前,就寒寒的问题郑重的与他沟通一下就好了,也许就不至于像这样闹僵……只怪我们一厢情愿想当然,把一切都想象的太美好了!”
“可是我依然不愿相信他变了,竟然不让我们母子见面!”
抚慰的轻轻握住妻子的一只纤手,他叹息道:“人都是会变的,随着环境和事态的变化而改变。如果你不相信这种变化,大可以打电话向他确认。”
但是韩璐璐并未接应他的话,对他的建议置若罔闻,整晚辗转反侧。
鉴于这种状况,程伯月只得亲自联系方文山,却接连几天无法接通他的电话,他不得不抽空硬着头皮找上门去。
一个照例忙碌的上午,推开一切事务的程伯月开着私家车一鼓作气的,将蓝鲸公司旗下的西餐厅和红磨坊茶馆、江澜酒店、球星俱乐部逐一拜访,各位门店负责人均表示他们的老板方总不在那里,而且他们很久没见到他了。
狐疑的走访蓝鲸公司的最后一家门店——简爱生活馆时,他明知道希望渺茫却坚持打听着方文山的踪迹,经理郭宁宁神情淡漠的伸手一指斜对面的健身器材部说:
“那不是他吗?”
看到风尘仆仆到处寻访他的程伯月时,方文山不禁愕然道:“有事吗?”
“是的,我想和你谈谈。”
文山显然并不欢迎他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不安的四顾推诿着说:“你也看到了,在公司我就很忙,哪有工夫和你闲聊呢?下次吧!我打电话约你。”
“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今天必须和你谈谈,不是闲聊,是我们之间很重要的尚未妥善解决的事。”伯月非常执拗而严肃认真的说。
“好吧!”方文山只得忍耐的双手叉腰站在他的面前说,“简单扼要的说说吧!大家都挺忙的,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
伯月向大厅里空无一人的组合沙发努了努嘴说:“你不请我坐下来吗?”
勉强而冷淡的带领着他在富有弹性的沙发里坐下来,经理郭宁宁端上茶水退去后,方文山不耐烦的瞅着他一副骄傲的胜利者的姿态说:
“什么事?”
“你不让璐璐见你们家方胜寒吗?”
“哪有这回事?”文山矢口否认,“母子连心,他们爱见就见呗!”
“可是你们家保姆说,除非得到你的许可,否则她不能带孩子见他妈妈。我怀疑是不是你主观授意的,或者你无意间说了什么过激的话,让她有所误会。”
方文山啼笑皆非的笑了笑道:“我在保姆的面前一向谨言慎行,从不说什么过头的话,你放心!这点璐璐最清楚不过。”
“但是她怎么敢那样和璐璐说话?”程伯月紧紧的蹙起眉头说,“连我听着都生气,更别提她了,她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我明白了。”文山轻声叹息道,“大约是保姆肆意擅专吧!回家我会教训她的。你教璐璐放宽心,想见孩子就尽管见吧!和从前一样。”
“谢谢你!”程伯月不禁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你们家保姆是该好好教训一下,简直无礼、放肆!”
“呵呵,可能她自恃跟我们生活久了,都快变成一家人了吧!”
“你家老爷子治家严谨,你却不像他,连个保姆都管不了,实在不像话啊!”程伯月戏谑调侃着情敌,忽然怜悯的柔声说:
“我看你好像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大好,去医院检查过身体吗?”
“我没事,就是太忙了。”方文山目光躲闪的敷衍着他说,自沙发里站起身来补充一句:“你们好好过日子吧!别为我费心。”
“为你费心的人并不是我们,而是你们家保姆。”程伯月意味深长的说着起身离开。
方文山望着他挺拔俊秀的背影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