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全部人马有二十七个人,这一场遭遇战实际上只消灭了一小部分,十来个人的样子。也就是说有十多个人选择投降了,剩下的就是受伤躺在地上装死的。
战士们可不管对方是不是装死,上去就是一刺刀,专扎胸口,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听着刺刀噗嗤噗嗤捅人的声音,和没死透的人中刀的惨嚎声,很是吓人。
到后来,两三个家伙实在装不下去了,一轱辘爬起来,跪地大喊饶命,因为再装下去绝对会被捅死。
队伍没有回乡里,而是押着俘虏的土匪直奔木家崴子。
木家,这时的木家老爷也再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了,全家人都人心惶惶的,尤如热锅上的蚂蚁。
天黑了,木家早就叫人备下了马爬犁,准备趁着夜色从刚刚封冻的江上逃向下游,听说吉林城还在国军手里。
木老爷穿了一身皮袍子,戴着貂皮的帽子,腋下夹了个扁扁的木头箱子,正在摸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身后跟着的,是他的二姨太,大儿子,大儿媳妇,三儿子。
几乎把家里人都带上了,可就是没带他的大老婆。
实际上他之前就问过大老婆跟不跟他走,那老婆子说跑不动了,再说全家都走了,家里这些东西怎么办?老了,不想折腾了,所以木老爷也就没带上大老婆。
可问题是,说是说,作是作,这木爷老爷在逃亡时真就没带他的大老婆,这可就惹出了大麻烦。
当木家全家人到了江边的时候,前面忽然有火光,然后就听到有人喊:“站住,干什么的?再往前走开枪了。”
这是屯里的民兵,拢共也没几个人,还就有五六杆破枪。
木家管家老梁低头跟木老爷商量了几句,就当先向民兵们迎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是陈家三小子吗?我是你梁叔,这黑灯瞎火的,你们这是要干啥去呀?”
对面的民兵队长也听出了是木家管家的声音,心说:抓的就是你们,且看你会耍出什么花招来?
梁管家又往前走了几步,民兵队长平端起了手里的破旧不堪的步枪说:“梁管家,别往前走了,再走别说我不讲情面。这话应该我问,这黑灯瞎火的你们要干啥去?”
而此时,双方已经到了三五十米的距离上,借着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看清对方的人数了。
民兵这边,就只有五个人,还只有三杆枪。而木家这边,除了管家老梁,木老爷和木大木三儿手里都是拎着家伙的。
民兵队长陈老三就知道老木家大概要从江上走,专门在这儿堵他们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恶霸地主会凶恶到这个地步。
“砰,砰,砰!”
夜幕中,盒子炮射出的子弹痕迹清晰可见,木家的四支手枪全都响了起来。
民兵当时就被放倒了仨,另两个没中枪的,也及时卧倒在了冰面上,还有一杆枪射出了复仇的子弹。
队长陈老三并没有死,而是被一枪打在了腹部,剧烈的疼痛使他差点晕过去,但他咬牙挺住了,坐在冰面上也扣动扳机。
“砰!砰!”毕竟受过军训,在昏暗中开枪虽然打不那么准,但也大差不差。
于是老木家这边也有人倒下,并响起女人的惊叫声。
就在这时,江岸上有打着火把的队伍过来了,远远地就形成了个包围圈,有人喊着,缴枪不杀,一点一点围拢过来。
木家这边,木老大中枪倒地,二姨太也被飞来的子弹伤着了。
木三儿还想仗着自己年轻,打算冲出去,却被他爹给拽住了,跟他说了一句:“把枪给我,趴地上别动,咱们出不去了,投降吧?别说你开过枪,听见没有?”
木三儿也知道出不去了,他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保他活命。
于是,木三儿就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爹和梁管家把枪扔在了地上,高高举起了双手。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围过来的当兵的按住了他爹,用绳子来了个五花大绑。
木三儿也被按在了冰冷的江面上,上了绑绳,这一家人,连下人在内十来口人,一个也没跑了。
自从入冬以来,还一场雪没下呢,难得有个暖和天儿,没有风,天空却是灰蒙蒙的,好像要酝酿一场大雪。
老刘家刚刚吃罢早饭,刘二他娘正在收拾碗筷,他爹也在烟笸箩里装了一袋烟,坐炕沿上四下找洋火。
刘家七八岁的小妹不知在哪摸出了火柴,给她爹划着一根,点燃了烟斗。
老爹抽了一口,笑出了一脸的皱纹,赞了一句:“好闺女。”
外面来人了,刘三儿认识,是屯子里的民兵王柱子,这是他家邻居,打小跟刘家哥几个一块玩的。
王柱子没理正在劈柴火的刘三,而是直接进了屋,张嘴就说:“刘叔,婶子,赶紧的,乡里开批斗大会,审判地主恶霸老木家,全屯子人都去,一个也别落下。”
刘家老爹愣了一下,想问问王柱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人家王柱子撂下话后,转身就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说:“我还得通知别人家呢,别忘了,全家都去。”
刘家老四去上学了,学校就在乡里,想必早就去了,老两口只好关了门,用一根顶门杠子在外面顶住了家里的门。
他家穷得啥也没有,没必要锁门,由刘三儿背着小妹,一家人就这么跟着屯子里的人走向离这二里地的乡里。
乡公所前面的场院上,不知什么时候搭了个木台子,场院上早已经挤挤插插的站满了人,后来的都在翘脚往里看,人太多,光看别人后脑勺了。
场院外边的几棵树上,此时都爬上去一帮淘小子,像猴子一样骑在树杈上看热闹。
不一会,就看一队队当兵的,不知道在哪儿赶来了七八辆大马车,车上装的全是老木家埋起来的好东西,金银财宝,粮食布匹,甚至连瓷器木料都有。
这可真不少,没想到,老木家竟然为了装穷,把家里的好赫都给埋进了山里。
倒霉就倒霉在,木老爷逃跑的时候,没带他的大老婆,这老婆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家里埋东西的地方给捅了出去,报告给了农会。
再过了一会,木家老爷和受伤的木老大,管家老梁被押上了木台子。
刘家一家来得晚,根本靠不到跟前去,就只能隐隐约约的听上面有人在读着什么,应该是在审判老木家的累累罪行。
又过了一会,上面就有人举着拳头高喊口号,下面义愤填膺的人们也跟着举起了拳头喊着什么。
刘家小妹在三哥背上,一眼就看见了也站在木台上手持大枪威风凛凛的刘二。
小妹大声的喊着:“我看见我二哥了,就在前边的台子上。”
然后,她就看见了惊人的一幕,跟她二哥一样的那些当兵的,用刺刀将木老爷挑了起来,架了出去,据说是要架到东边野地里枪毙。
而台上的木家老大和梁管家,这时候早就吓得屎尿齐流,晕倒在了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