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园。
熬了七日,到了第八日的时候,周颐终于将菱歌脸上厚重的纱布一层层拆掉,菱歌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裙角,一直盯着镜中的自己。
“害怕吗?”
在拆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周颐突然停下来,望着镜中的菱歌问道。
菱歌轻轻的点头,她自然是有些害怕的,万一好不了,她岂不是一辈子要都要顶着伤疤活着,何况女为悦己者容,没有女子喜欢以丑陋的容颜面对朝夕相处的丈夫。
周颐温柔一笑,继续将缠绕的最后一层纱布揭开,当纱布的最后一点丝线在眼前掠过,镜中的脸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肌肤白皙胜雪,吹弹可破,周颐觉得她比之前更美,也更光彩照人。
菱歌不可思议的凑到镜子跟前,仔细的盯着看了好一会,突然就红着眼眶转身将周颐抱住,“谢谢你。”
周颐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你我之间,用谢可就太生分了,今日天气好,园子里花开的正好,我带你出去转转。”
菱歌离开他怀里,笑着颔首,这几日,周颐说不能见风,她一直待在屋子里,都快闷坏了,早就想出去转转。
周颐牵着她的手出了门,一缕阳光刚好洒在菱歌身上,照的她整个人金灿灿的,全身笼罩在光影里,菱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回头望着周颐,开心的像个孩子。
周颐一时看的有些呆,就这样被她牵着手往前走,不远处的左云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家公子这么开心,这时菱歌的正脸刚好转到他这边,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照到了眼睛,立刻闭上眼揉了揉,再睁眼时才看清菱歌的面容。
倾国倾城,宛如谪仙,配他家公子倒是正好。
左云笑着摇头,看来是他眼拙,又将公子想歪了,就是说他家公子怎么会喜欢一个又丑又普通的女子。
除了左云,离得近的侍卫基本都看到了---他家公子正被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牵着手,就在他们还要继续欣赏这幅百年难得一见的美景时,左云及时的将他们都赶走了,他自己也悄没声的退到很远的地方。
他在想,估计等回落雪山庄的时候,他家公子就该当爹了,这样一想,左云觉得今日的鸟叫声格外好听,甚至一路哼着让其他侍卫退避三舍的歌走了。
南夷四季温暖,各种花在此处极易成活,所以周颐便将附近能买的花都买来种在园子里,从远处看,就像一片花海,花海的中央有一处人力建造的古朴小院,菱歌远远的而看过去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好奇的穿过花海走进那处古朴的院落,只一眼,她就热泪盈眶,因为这处院子跟她以前住的院子几乎一模一样。
周颐将方才折下的一朵小黄花插在她的发髻上,笑问:“喜欢吗?”
菱歌点点头,提起裙摆就登上门前的阶梯,犹豫片刻,慢慢的抬手将门推开。
提裙进入,环顾四周,屋内的陈设与她之前的住的地方并无二致,她边走边抚摸着房间的一桌一椅,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菱歌拿起一柄已经坏掉的木梳,眼里闪过泪光,“这是刚到雁城时,母亲给人治病,用攒了好久的钱给我买的。”
周颐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微微一笑,只见她又走到窗下的妆台前,拿起上面摆着的一对蝴蝶样的头饰,戴在头上,然后转身看着周颐笑嘻嘻道:“好看吗?”
“好看。”
周颐丝毫不吝赞美。
“你就会挑好听的说,”菱歌娇嗔一句,转身将蝴蝶头饰摘下放回原位,“这是八岁时,母亲亲手给我做的生辰礼物。”
很快她又飞快的跑到床边,赫然发现一个红色的碎花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她沿着床边坐下,将被子放到腿上,轻轻的抚摸着,眉眼间笑意盈盈,“这是母亲亲手做的,她做的很结实,说是做的结实点,我日后的孩儿……。”
说道“孩儿”二字,菱歌陡然住嘴,她是有了孩儿,可却用不上了,鼻子一酸,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被子上,她急忙用袖子擦掉,并不停的在上面摩挲,不知在找寻什么,或许是母亲给她留的那点温暖。
突然一双温厚的手将她的小手圈在手心,她一扭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周颐已经坐在她身侧,她自然的靠了过去,接着方才的话说:“母亲希望我日后的孩儿也能用上她做的被子,她本该是人人羡慕的君侯之女,本该有人人羡慕的人生,可一切都被我毁了,以前我不知道,还一直恨顾家,后来知道了,就突然不知道该恨谁了,因为他们好像都没错,错的只有我,我就只能恨我自己了。”
周颐心疼的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依旧安安静静的听她讲。
菱歌不哭了,只是眼眶红红的,眼里的悲伤愈发浓烈,“后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着我日后也是有家人疼爱的人了,可他们似乎都不太喜欢我,或许是我的存在打破了他们原有的平衡,而我也融不进去那个家,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只是他们人生的过客,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可直到遇见你,”菱歌转身仰起头,对上周颐那双勾人的眼睛,“直到遇见你,你给我无尽的偏爱,让我忽然觉得过往的苦难只是老天爷对我的考验,让我这个乡下野丫头捡了个大便宜,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一切不太真实,你知道吗?以前我最怕过夜,我就怕睡一觉起来你突然离开了,就像他们一样抛下我,我真的太害怕一个人了。”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一辈子都不会了,”周颐眼眶湿润,一把将菱歌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呢喃,“我一定长命百岁,死在你后面,一定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留在世上,而且你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抛下你的人,答应我,以后不许恨自己。”
“好,”菱歌含泪冲他点点头,一刹那,四目相对,周颐的薄唇闯入菱歌的双眸,她春心微动,唇瓣微启,“夫君,我们生个孩子吧!生个属于你我的孩子,好不好?”
一瞬间,“孩子”二字击中周颐的心脏,隐隐作痛,他知道,他的心又动了,只是他暗中用内力压制,面上却露出一抹勾人的微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为夫听夫人的。”
菱歌嫣然一笑,抱着他顺势倒下……
屋外,微风习习,百花在风中摇曳,鸟鸣阵阵,似乎在诉说心中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