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姝手指微顿，下意识询问：“前辈能看出这是什么镜子吗？”
    扶疏懒懒散散道：“不知道啊，但是你没注意到你识海里的这本书，遇见这个镜子的时候，哗啦哗啦一直翻页吗？”
    连姝神识探入识海，发现那本沉寂已久的传承之书确实在哗啦哗啦翻页。
    她将这个古镜放下，传承之书瞬间不动了。
    连姝摸了其他的灵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试验了几次后，发现只要接触到这个镜子的时候，传承之书开始哗啦哗啦翻页。
    少女手中多了两张白纸。纸张皱褶擦过昏暗的镜面，在反复摩擦下，镜子逐渐清晰了起来。
    沙沙——
    纸张摩挲镜面发出轻微的声音，像是某种回音。
    黑曜石般的黑眸凝视着这面镜子，擦干净的地方折射出红雾。
    连姝的手指一顿。
    为什么照着她，反射出来的却是红色的雾气？
    她有一瞬间恍惚。
    无数的血影在她面前围绕着，如同血色蝴蝶一般起飞，在撞击到暗色苍穹的时候又翩然坠落。
    扶疏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把识海里弄得红红的？”
    连姝撤回心神，手掌盖住了这面镜子，眸中一片澄清。
    “……刚刚，似乎看见了很多血色身影。”连姝一顿，“之前我昏迷的时候，也见过那些身影。”
    “飞蛾扑火、奋不顾身般追寻着什么。那些身影还问我后不后悔。”
    扶疏懒懒睁开红眸，开玩笑问道：“那你后悔吗？”
    连姝斩钉截铁：“不后悔。”
    意料之中的答案，扶疏直接略过去这个问题，她捋着头发思考：“这个花纹似乎还挺熟悉的。”
    扶疏想了想，倏地说道：“翻个面，让我看看。”
    连姝照做。
    扶疏看见了一处熟悉的纹路 她猛拍手，“对对对，就是这个。”
    “你可能捡着宝了，这是上古的回溯镜。听说可能会看见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的过去。”
    扶疏可骄傲地晃着小腿：“这些根本难不倒我，我是谁啊？我可是百科全书一样的存在。”
    连姝默默为她点赞：“前辈学识渊博，晚辈钦佩不已。”
    目光落在手中的镜子上，连姝心中一动：“那这面镜子是不是很珍贵？”
    扶疏：“这镜子，听说可以连接特殊的能力，启动方式未知。一般的玄力没法启动，那么到普通人手里估计都没用吧，也就如那小花妞说的 就是一个破烂。”
    “要是按照书中所说的，启动这面镜子需要连通过去的时间和特定的气息。”
    “关键是谁能回到过去啊，所以你就拿着玩吧，就是一个破烂，没啥用。”
    连姝眼眸闪烁。
    回到过去，她可以啊。
    扶疏轻啧两声：“好歹还是个上古神器，结果这么没用，落到如此下场。”
    连姝则颔首，沉思。
    她的能力是回溯，那么这块镜子，是不是可以承受她的能力？
    但……具体要怎么用？
    传承之书既然有所回应，那么也就是说，这面镜子很可能和传承之书有所关联。
    连姝拿着这面镜子走出这个昏暗的仓库。
    她的目光指向都清：“我要这个就好了。”
    都清揉白迎耳朵的动作一滞，满眼不可置信：“什么，你就要这个？我还没带你去宝库呢？！你就选了一个破烂。”
    他嘟着嘴：“你不要这么看不起我好不好？！”
    连姝默了一瞬：“其实，这个就很珍贵了，它可能是一个上古神器。”
    都清满脸质疑：“不相信。这里面各种物品我都让人鉴别过了，怎么可能还是上古神器？连灵气波动都没有。”
    连姝笑了：“也许真的是，但是失传了。”
    都清屁颠颠跑过来，他掰着这面镜子看：“也没什么嘛。”
    两人的手，同时接触在镜子的边缘。
    就在连姝准备撤回手的同时，镜子里的画面变了。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年轻颓废的面庞，穿着很明显是现代的。
    连姝手指一顿。
    只是一瞬间，她被拉入那个画面中。
    青年站在桥墩上，他抹了把泪水，嘴角带着笑容，俯视着宽广的江面，然后纵身一跃。
    身体极速坠落。
    视线拉近，她看清楚了青年的表情。
    木然一片，带着解脱。
    这是……
    只是在瞬间，镜子脱离了连姝的手中，都清提着这面镜子左看看，右看看，他眯着眼：“什么东西也没有啊？也照不出来我的模样，这也不是镜子啊 还沉甸甸的，啥用也没。”
    连姝回神，犹豫着：“你刚刚……”
    “没看见吗？”
    都清抬起他花花绿绿的脑袋，满脑子问号：“看见什么？”
    连姝抿唇一笑：“哄你的。其实我就想要这面镜子。”
    她接过镜子，在两个人交换镜子的同时，连姝又看见了另外一幅画面。
    青年蹲在屋子里，他麻木地看向窗台，不断地说着什么。
    连姝看见了口型。
    「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画面再次回转。
    连姝眼底滑过一丝惊异，她凝视对面的都清，弯弯眸：“都清，前世的时候，你在哪家公司工作啊？”
    都清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一个普通的工作室，作为某某小游戏的程序员，朝九晚五，很不自由。”
    连姝不经意间提起：“是靠近岸江的那一片的吗？我听说那边有很多工作室。最开始，我也去那边和几个工作室谈过合作。”
    要是猜得不错的话，画面中那条辽阔的江就是y市的岸江。
    都清明显一愣，眼眸闪过晦涩的光芒。
    “岸江啊……”
    他抿唇，扯着嘴角。
    “工作室没开在那边，在更远的地方，不过我住在岸江旁边的小区，从窗户往外看就能看见岸江，晚上的时候，霓虹灯亮起，照在江面上，很是漂亮……”
    那一夜。
    他还记得，要脱离那个糟糕的世界时候，世界依旧按部就班运转着，沿岸的灯光照常亮起，斑驳地倒映着他的模样。
    ……狼狈、麻木、颓废又无助。
    波澜的江面伸出一只无形的巨手将他这个融不进繁华都市的颓废者拉了进去。
    他拥抱了自由，在一片水花中获得了解脱。
    都清手指蜷缩起来，笑容缓缓收了回来。
    连姝稳了稳心神：“不是吗？你那个时候是一个人住的吗？”
    都清点点头，“是啊，是啊。我一个人住，住在十几平的出租屋。”
    他挠挠头，“三百多年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连姝：……那还能牢牢记住祭拜过她的这件事，说实话，她真的很荣幸。
    连姝心下了然，几乎可以确定了。
    那两个画面里的青年应该是前世的都清。都清并非猝死，而是跳江了，大概率还是因为他的家人……
    源于原生家庭或者童年的内心创伤难以疗愈，在一言一语和相处中，一步一步毁灭了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