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开这个店，估计压根就没考虑过赚钱的事。
    正常店主会考虑的问题，放在他这完全行不通。
    所以周周这一反问，立刻把王屿给问无言了。
    “咱们得有更高的目标和追求。不能被世俗同质化。”
    面对周周慷慨激昂的说辞，王屿没好气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样的目标跟追求才不世俗？让我也升华一回。”
    周周缓缓说道：“且不说这些古壶，当年是如何被制作者制作出来的。就说历任藏家。如果不是爱之如生命，这些易碎品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流传到今时今日。”
    大约是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周周说到这里顿了好一会儿。
    王屿没说话，静静等候周周下文。
    很快周周调整好情绪，继续道：“我收藏这些紫砂壶也有些年头了。买的多、见的就多。在这个小众的圈子里，没几个我的同龄人。那些上了岁数的藏家，真的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这些古壶。眼瞅着不定什么时候说闭眼就闭眼。他们心里的着急，我们根本体会不到。”
    难得周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虽然平常周周话也不少，但还真少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的时候。
    尤其是带着如此强烈的情绪。
    “其中有一个清康熙时期的狮子滚绣球壶，原来的藏家老大爷割爱给我的时候就说。价格好商量。但要求我一定要用心对待这把壶。
    如果以后能够有机会让更多人看到它，他的愿望也就达到了。
    可能你会觉得那个老大爷不过是在装样子。
    萍水相逢的关系，我又想从他手里买东西，那肯定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至于能不能做到，鬼才知道。对吧？”
    周周叹了口气，“他其实已经完全没有更好的人选。只能选择相信我。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不觉得悲哀吗？这些东西、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王屿原本是不想打扰周周此刻的心情的。
    但又见不得他突然间的情绪低落。
    有心转移话题，可紫砂壶这方面又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搜肠刮肚地想着相关话题。王屿最后问道：“不是现在流行拍卖吗？不像前些年走的高端路线。拍卖会如今已经越来越平民化。身边实在没有合适的传人，送去上拍，不是两全齐美吗？”
    想要壶的人得偿所愿。老爷子也能得到一笔可观的钱财。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至少不用受金钱束缚。
    想想就潇洒。
    周周摇摇头，“到他那会儿，想的根本不是钱的事。且不说拍卖也根本不是你以为的想送就有门路送。这里面的道道对寻常人来说，还是过于繁复。更何况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而且，拍卖会上，你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买家？你以为每个藏家都是有家有爱有欧派啊？更多的还是投机取巧的暴发户罢了。”
    周周竟然还拽了句广告词。
    顺着周周的思路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无解。
    人的寿命在很多东西面前，是那么短暂且渺小。
    你以为你是器物的主人。其实于它而言，你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
    王屿没准备跟周周就这个问题继续展开讨论。
    总结性问道：“言归正传。你是想把这间铺面以博物馆的形式展出紫砂壶？”
    周周点头，“没错。刚才我也打听了一下。基础要求，只要经营面积达到三百平以上。同时要有三百把壶登记在册。就能初步达到博物馆标准。这两样符合之后，找相关部门来评估就行了。”
    王屿听的一知半解。
    不过听周周笃定的语气，他自己肯定是弄清楚了。
    那就行了。
    “你可千万别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要是成了，以后这家博物馆的主理人可是你。”
    周周试图用一句话让王屿认清现实。
    但王屿第一次明确拒绝了周周。
    倒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主要王屿对古董紫砂壶可以说一无所知。
    别说古董紫砂壶了，就当代那些紫砂壶型他都认不全。
    更别说古董紫砂壶要涉及到的知识点更多。
    对于主理人的知识面要求更高。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不过问题不大……能够克服。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左膀，跟阿峰那个右臂吗！”
    好家伙。
    可真是好家伙。
    以前还真没发现周周的脑子这么灵活呢。
    “还有韩清。等这边店里的事料理清爽。就该他上场了。说不定还能给他拉一波生意呢。这段时间帝都圈子里的贵人都在张望局势。估计一时半会儿他也不好接生意。”
    虽然周周的身份让他没办法抛头露面。但该操的心是一点儿不少。
    王屿的顾虑，主要是他对这些东西不够了解。
    有一种事态完全不在自己掌握中的茫然。
    不过周周说的也对。
    还有他跟向远峰那个狗头军师。
    没准到时候还能跟他们两人商议商议，腾出店里一块区域摆些原石或者成品半成品的。
    那不就专业对口了吗。
    “先别忙着激动。人租房合同还有半年才到期呢。”
    王屿提醒了一句。
    是提醒周周，也是提醒自己。
    做生意跟纯租房还不一样。
    那种租来住的房子，给人些说得过去的补偿。房客一般也不会找麻烦。
    但这种商铺不一样。
    那种带货转让的倒还好说。不管最后东西卖多卖少，大不了最后一并便宜些处理给下一任老板。
    就怕小李老板他们这种直接退租的。
    正常来说，肯定是想趁着店还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尽可能多的把库存给清一清。
    “不怕。光是定装修风格、改改也差不多要这么长时间了。好饭不怕晚。等合同到期搬走之后，咱们再开整。对了，王屿，一会儿你跟房东把合同签了。钱我会安排叶盈那边转账。”
    王屿刚点了点头。就听周周雄心万丈的说道：“等博物馆建弄好了，一定要把斗壶会搬过来。到那时候，能见到多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壶啊！”
    王屿笑着问道：“那粤省你还去不去？”
    “去！当然得去！为什么不去？我家老爷子好不容易松口。”
    周周话音刚落，王屿就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是为了什么来的琉璃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