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何三啊,你对好车是不是有啥误解?”
秦牧玄倚坐在车厢里,对着低头不语的何三说道。
“这位公子,这车可是时下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了,是俺们车行最好的车,这要不是三儿人头熟,俺们还不租呢。京里的公子小姐都抢着租,这出门倍儿有面子的。”
车夫也是个健谈的主儿,借着秦牧玄的话头,马上就侃侃而谈起来。
“好吧~~审美观不同,没法沟通,就这样吧,反正外面的人也看不到我。”
没有理由再责怪何三,只能坦然接受。秦牧玄避开了窗口,垂首不语了。
古代审美和现在大为不同,头上插个大花,涂脂抹粉出门的公子都体现出这个时代的美,秦牧玄只能顺应时代潮流了。
那座宅子离城市繁华区着实不近,秦牧玄总算感受到了这永安城八街九巷的繁华。沿途除了一些小街道外,基本都是人流如织,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间或能听到伶人的婉转歌声。
马车七转八绕的走了老半天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秦牧玄几人下了车,一座大宅院赫然立于眼前,占地很广,左右看去,院墙延伸出老远。
“大人,就是此地,您在这儿稍等,我去叫主家。”
秦牧玄颔首,等待之际就绕着这所大宅仔细打量,一圈下来,初步估计这宅子不下两千平方。
“乖乖~~~真够大的,不愧是四进大宅,要不是凶宅,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秦牧玄眨了眨眼睛,毋庸置疑,眼前是货真价实的豪宅。手触朱门,木料上的大漆依旧有着光泽,显然刷上去的时间不算长,大门从外观看基本完好,除了有些破洞,似乎是人为破坏的痕迹,门上的匾额也不翼而飞了。
秦牧玄四下环顾,这家主人似乎是突遭变故,被迫离开这座宅子的。低矮灌木丛中似乎有黑影从中迅速穿过,凶宅!究竟有多凶?秦牧玄俯身偏头细看......
“将军大人,主家来了。”
秦牧玄回身,只见何三带着一个虬髯大汉从街角转了过来。
何三给那虬髯大汉介绍道:“刘老大,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秦将军。”
虬髯大汉一脸的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将军,他很年轻,年轻得有些过分,于是转过头看向何三。
秦牧玄不以为意,直接掏出官牌来。
“刘屠见过秦将军。”
看到官牌后虬髯大汉赶紧单膝跪地给秦牧玄行了礼。
“嗯?你是...军人?”
这虬髯大汉穿着一身短打,露着胳膊和小腿,右臂上纹着一只下山虎,左臂上纹着闹海龙。整个一左青龙右白虎。这厮生的一脸横肉,虬须满脸。浑身上下的气质明确地告诉周围的人:这是个社会人,该喊大哥的。
但甫一见面,这厮就是单膝跪地,秦牧玄分明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军人的气息。
“小的....的确曾是军人,炽翎军前军什长刘屠见过将军大人。”
“起来吧,你既是军人,怎地混迹这市井之间。”
“回禀大人,小的受了伤,拿不得刀了,就被炽翎军清退了。除了杀人,小的也没别的手艺,退役银子花完了,就只得和几个同样被清退的袍泽在这附近做起了这种下贱营生。”
说完刘屠脱下了一只鞋,露出了只剩一个小脚趾的左脚,又伸出了右手,右手上大拇指和食指也齐根没了。
“泗陵城下被水泡烂了,没得救,只得切了。”
难怪会被军队清退,这种伤对于一个拿惯了刀的人来说,是相当致命的。
秦牧玄拍了拍这虬髯大汉的肩膀表示同情。
“何三跑来给我说是您要买宅子,俺们最敬重将军您这种军中猛将了,于是小的就赶紧过来,刚见您时......请将军恕罪。”刘屠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无妨.....刘屠啊,说说看,这宅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将军,这宅子本是个盐商的,听说是投资矿山让人给骗了。偏逢雨水又坏了一大批货,这盐商就去借了印子钱,本想翻本的,结果唉.....您也看到了,钱没还上,被放印子钱的给逼到全家上了吊。”
刘屠指了指低矮灌木丛包围的那座有着精美檐角和斗拱的建筑道。
“呶,就在这宅子正堂上,等邻居发现时,尸体全腐烂了。打那以后,一到晚上,就能听到院子里有人声,有猫叫,进去找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人一出来,那声音又从里面窜出来,兄弟们不信邪,把这宅子一围,派出两个胆大的。这一进去,还没到半夜就给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出来。这附近邻居实在受不住,基本都搬走了。”
“你们放印子钱逼死人家全家!”
秦牧玄听完,眼中放着凶光,恶狠狠地看向刘屠。
刘屠眼前一黑,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只觉浑身冰冷,冷得牙齿打颤。
“杀气!!恐怖如海的杀气!”
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刘屠怎会不认得这股杀气,只是这年轻将军的杀气也太强势了,足以吓死普通人。
这得杀多少人才能积攒这么恐怖的杀气。现在瘫坐在地的刘屠,不住地打着摆子,他彻底相信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传说中杀的北凉铁骑不敢南望的绝世猛将。
“将....军大....人,不...不是我们逼...的,将军...误会了。”
刘屠的舌头仿佛已不受他控制,秦牧玄收起了杀气,眼神寒峭,怒斥道:
“说,是谁干的,不是你们,这宅子怎么会在你们手上,若有半句假话,管杀不管埋。”
秦牧玄像是拎小鸡仔般一把将刘屠提起。
刘屠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是....独眼王干的。”
“他人呐。”
“死...死了,被我们兄弟扔河里了。”
秦牧玄放下了刘屠,说:“嗯~~怎么回事。”
“将军大人,是这么回事......”刘屠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喘了片刻道,“这独眼王本是这一带先前的地头老大,俺们兄弟无处安身时,只能跟着他干这买卖。但这个独眼王太不是个东西了,丧良心的事他一样没少干,于是趁他不备,我跟几个兄弟就带着一票人,把他给做了,现在这片地头都归我们兄弟了。”
老半天,刘屠才好不容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俺们从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也就是收下保护费,开个小赌场....不逼死人的那种,顺便抢抢别的帮派,仅此而已,真的,将军不信可以去查。”
刘屠噗通跪在了地上,指天发誓。
“起来吧,相信你了。你小子行啊!黑吃黑,不过干得好,本将最痛恨这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沉河,算是便宜他了。”
刘屠这才长出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站了起来。
“话说回来,这宅子也算是没本钱的了,出个价吧。”
“七...七千,将军你看行吗?”
刘屠支支吾吾地报了个价格,模样很为难,极力解释道。
“俺们这儿有好多个军里退下来的兄弟,个个身有残疾,七千真的不多,小人我们帮派不干缺德事儿,进项少,还得养手底下的这帮兄弟呢。”
其实他报的价格真的很低,加上官府的过契,和税费剩下的众人一分,真不剩几个了。
“七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