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两夜,几近不眠不休,随着一阵劲风四散,鼓动帘布飞起。惊得四下战马踏蹄,骑士急呼,好一阵混乱不堪。
“大人,你的......”千面姬驱马上前,隔着车厢关切探问道。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戛然止住。余光瞟去,这两日犹如苍蝇尾随的赤衣卫暗探不知何时已然凑近了。
“无碍。快到金陵了吧。”
微不可闻的喘息声过后,车厢里传出中气十足的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未时中。按冯郎中的说法,申时左右就能抵达金陵城十里亭,景国礼部方面应该安排好官员在那里候着。咱们使团的快马也先行带着出使文牒前往金陵,相信此刻已然入城了。”
千面姬将使团车队现下的情况汇报给在车内打坐的秦牧玄。
“很好......那几只苍蝇还尾随使团?”
“是了,已有两日,碍眼得很。大人若是厌烦,属下可使些手段,控制好药量,只保他们跟不上咱们。”
淮王留下来的眼线,个个嗅觉贼灵,对使团每个成员的行径了如指掌,若有一人不明行踪,他们便会警觉起来,满营地搜寻。
“暂且这样,随他们去吧。眼下也快到金陵城了,想必那里的苍蝇更多。我也趁此时机专心练功疗伤,再调息一阵,若有状况及时告知与我即可。”
“是,大人。”
千面姬得令,策马远离了秦牧玄所乘马车。
“未时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疗伤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那晚所受的伤,远没有表面上显得轻,相反,可以说伤的相当得重。不仅臂骨开裂,五脏略微移位,经脉更是受损严重。若不是秦牧玄天赋异禀的惊人恢复力,以及顶级疗伤丹药的功效,换做普通武者,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催动白火疗伤,也堪堪恢复了血肉骨骼的伤势,而被那两个护卫——淮王的贴身高手打进身体里的真气才最为棘手。秦牧玄耗神良久,才一点点把那些不断破坏经脉的暴动真气吸收掉。
“也不算毫无收获,我的真气受到此次磨砺,似乎愈发凝实了。”秦牧玄心中暗叹。
在疗伤的过程中,秦牧玄感觉到真气在经脉中的流动似乎出现了质变:从最初的气态状漂流,到后来水一般流淌,现在似乎愈加粘稠起来。虽然真气循环因此变得缓慢,但其密度和所携带的力量却是先前的好几倍。秦牧玄此刻感觉自己的肉体力量大出好多,肉身骨骼也较之从前坚韧了不少。
“差不多应该练到玄阶圆满了。”
秦牧玄凝心调息,感受着真气在身体里的流动,估摸着自己太清衍天诀的修炼状态,现在的身体似乎已经达到了临界状态。
只要在假以时日,相信不久就会突破到太清衍天诀的地阶。届时秦牧玄的个人实力将会出现一个更大的跃升,战力应该不输徐长卿那般的顶级武尊了。
“喂——兄弟,在吗?”
秦牧玄缓缓沉入入定状态,在脑海里呼唤着另一个自己。
“在就吱一声,找你帮个忙。”
“没事少来打搅我。为给你治伤,我的消耗太大,如今还在恢复。”
“当然有事,不过是小事一桩。”
“说——”
“快到景国了,见景国礼部官员的事儿,麻烦你帮我顶替一下。”秦牧玄小心试探,“兄弟,你应该也可以感应得到我即将突破。关键时刻,请兄弟顶替,我便有时机入定修炼,只一会儿,可好?”
“......突破?”声音冷道,“我看你是不想见那些官员,拿我顶缸吧?”
“......瞧你说的,哪能啊......呵呵呵,就是快突破,你也晓得这种要突破的感觉是很难得的。”
“你笑的很牵强。”
“就说帮不帮吧,给个痛快话。”
“帮。可之后的一段时期我要进入深度休眠,这次损伤极大。”
“深度休眠?!意思是叫不醒你了?”
“是。”
“一段时间......到底多久?”
“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在梁国我始终没恢复过来,再加之你总是招惹麻烦,这次必须休眠才能彻底恢复。”
“......”
“这身体看似强大,实则已经埋下很多暗伤,近期希望你少惹是非静心调养,免得日后影响修为。”
“......行,行。”
“好,去修炼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秦牧玄慢慢进入无我无界的修炼境界,身体周围微微散发着光芒。
使团车队缓缓驶过一座古朴的石桥,桥下河水潺潺,两岸色彩斑斓树木如盖,车队踩着斑驳的树影出了树丛,眼前豁然开朗,耳边沙沙作响。高低错落的稻田一直延伸至天边,金色的稻穗随风浮动,好似金色的波浪连绵起伏。天空地阔,满眼金黄,目光所及皆是即将丰收的景象。与江北较之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眼见周遭的金秋景象,车队里的每个梁国人都是目光灼灼,内心里涌现出一种叫做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相较之下陪同的景国人则都是一副骄傲自豪的神情。论军力,景国或许弱一些,但若论物产富余,国力丰厚,景国人则是睥睨天下的。
转过一座植被茂盛的小丘,隐约见到远处出现一小片建筑。
“冯大人,前边就是十里亭了。”
一个骑士靠近最前面的马车,隔着车厢向里面禀报道。
木格窗被从里面轻轻推开,冯郎中探出身来往远处张望。
“陈大人,咱们马上就到十里亭了。”
另一边木格窗也打开了,陈立德探出头向远方眯眼张望。
“停——”随着陈立德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传令兵驱马边向着队尾行去,边高举马鞭扬声喊道:“全体整装,换礼服,半炷香后继续前进。”
车队上下霎时混乱起来,官员侍女兵士来回穿梭,每个人都在整理自己的妆容,保证待会自己能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景国的迎接官员。
“大人,马上就到十里亭了,需要属下帮忙打理么?”
千面姬来到秦牧玄所在马车,隔着车帘向秦牧玄询问道。
“进来吧。”车厢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是,大人。”
千面姬应声,提着小箱子钻进了秦牧玄的马车。
“大人,我给你修整一下容貌,梳理好发髻,待会大人你也是要见景国迎接官员的。”
“好。”
秦牧玄依旧闭目,老僧入定般丝毫没有波澜。
千面姬再次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箱子开了一半,手却停在半空,“大人,你是.........”
“不用多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哦....好的,大人。”
千面姬低下头取出工具,开始为秦牧玄调整妆容,但心下满是疑惑:“这关键时刻怎么是这位大人?他何时来的?”
千面姬愈是靠近秦牧玄,愈是能强烈感觉到眼前之人那独特的气场。可她不敢多嘴,想着这位大人的脾气也是不好相处,还是及早为大人打理完,及时离开为好。
不多时,使团上下整理完毕再次踏上官道。
远远的,欢乐喜庆的鼓乐声齐齐奏响,紧随着的是一阵震耳的鞭炮声。
长长的车队来到十里亭前的空地之上,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恭迎梁国使团,梁景两国万世修好——”一个迎宾官高声宣和道。
使团中跑出了一队宫女小厮,拿着木凳依次放在了各个马车的车门落脚处。
“恭迎梁国使团正使,梁国礼部鸿胪寺卿陈立德陈大人——”
迎宾官拿着一张名单高声唱和。
“恭迎梁国使团副使,炽翎军将军青阳婧璃大人——”
......
随着迎宾官一声声的唱和,马车里的人依次在宫女的陪侍下走下了马车,紧接着在一旁等候的诸多景国大小官员微笑着上前迎接介绍。
这群景国官员里,有那么一个年轻的礼部礼宾官员显得尤其突出。不是这个官员的官位有多高,而是他的长相在一众官员里显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此人长相与其说英俊,倒不如说是阴盛阳衰,举手投足间虽与一众官员一致,但缺少男性的阳刚多了女性的柔美,准确的说是种媚态。
这人依次恭敬地迎接前面几位使团高官,神情悻悻,似是走个过场,仿佛此刻他所行之事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趣。
直到......
“梁国使团护军统领,耀威军马军昭武校尉方清然。”
呵!这下可好连恭迎也省了,官小位卑没地位啊!!其他官员也是兴致缺缺,只有少数年轻官员走向秦牧玄的马车准备迎接。其余资格老地位高的仿佛都没有听到方才的那声唱和,还在和使团一众高官寒暄呢,哪有空去搭理一个小小的护卫头子。
秦牧玄低身在千面姬的陪侍下缓缓走出马车。
一身月白色的礼服如一面大旗荡在身后,领口袖口的银饰熠熠生辉,一头乌黑的长发束于脑后,显得飘逸洒脱,英武绝伦。
适才的寒暄声消失了,周围一片静寂。
那英俊的惨绝人寰的面容,那周身散发的独特气场,哦,他好像在发光,好耀眼......
在场的,有人木讷,有人揉眼......方才那些还在与使团官员寒暄的景国官员,此刻感觉那个刚下车的年轻人不是梁国校尉,而是太子殿下。很多人都确信那人的气场实在独特,他下车的步态太有压迫感了。
“此人就是林公事信中提及的......方清然!”
那个阴柔的年轻官员仿佛听到自己狂跳的心声,他双眸金光灿烂,圆睁的大眼睛如星河闪耀,目光此刻全然被那站立着又好似飘飘然欲乘风而去的身影所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