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钟声一直的响,一声接着一声传遍了整座金陵城,持续了许久。
这钟声不似以往皇宫庆祝的钟声那般浑厚,多少掺杂些金属摩擦的尖锐刺耳。
这是啥子钟啊?城中沉浸在欢乐中的百姓们都错愕抬头,街道上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地闹嚷嚷起来。
“那是皇宫新建的机关自鸣钟在响啊!!”有个白面书生在人群里兴奋地大喊。
“那机关自鸣钟又是个啥啊??”
“你咋就能听出来呢?”
........
紧接着人群被卷入疑问的旋涡中。
“我小舅子的二姑的侄子,是工部营造司的书吏,自然是知晓宫中新建机关自鸣钟的事。”
那白面书生一展手中折扇,得意洋洋地向周围人群解说。
“听说那可是无需人力,就能自己敲响的钟啊!怎样?!神奇不神奇!女皇陛下特意为着庆祝登基大宝,广聚天下能工巧匠为之打造。想来今晚就是那自鸣钟在响,为明日的盛世大典提前庆祝呢。”
白面书生不无神秘地说得绘声绘色,而嗓门大的却像是在国子监辩经。
“真哒!!这么神奇?!”
“那还用说。咱景国能工巧匠无数,造出这自鸣钟也不在话下。”
“我说今次与以往的钟声有所不同呢?敢情这钟声源自机关啊。”
“就是啊,听听——这钟声每次间隔长短都一模一样呢,可比这人敲的准多了。”
“自己会敲响的钟?眼下在皇宫里,不能亲眼见着,可惜了。”
“@&*……%*”
“(*&%¥#@”
........
人群中议论声倍起,其间还掺杂着各种不同的语言。总而言之,骄傲与自豪此刻都属于所有的景国百姓。
“景国万岁!!”
不知何时,不知何人,大声喊了这么一嗓子。
“景国万岁!!~~~~”“女皇陛下万岁~~!”
紧接着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在齐声呐喊。
如此这般类似的对话,几乎同时出现在金陵城各处闹市,只是发起人所述消息的来源五花八门,七大姑八大姨,侄子舅舅大爷的,基本都把工部营造司的官员工匠从上到下说了个遍。而最后都以“齐声呐喊,山呼万岁”做为结束,今晚的庆典由此又进入了另一个高潮。
带着两个美得冒泡的淑女逛街的秦牧玄,看着周遭激动的人群,听着一浪比一浪高的山呼海哨,唇角撇了撇,眼角又斜睨向身旁正在挑选小玩意儿的两个端庄美人。此时,那个姐姐奚兰刚好也在看他,两人同时看见了对方,又是一场目光的较量。
秦牧玄不由得向奚兰比划个大拇指,露出赞赏的微笑,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干得好,真有你的”。
而对面的奚兰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的手势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也会意地轻点螓首,微微露出谦虚的笑意,似是在说“过奖了,彼此彼此”。
此时无声胜有声,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南那个不起眼的小院里。
韩君陌悠闲地坐在雅致的小院中,他半闭了眸,倚着躺椅,品着茶。
警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多少有些担心。不过现在,他一点也不担心了,对那个师侄的武功,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只要那个老怪物不在场,就没人能抓得住他。
这不,韩君陌身前的石桌上已经沏好了两杯茶,就等师侄回来压压惊。
果不其然,不多时,小院里就凭空多出个人来。
那人缓步来到了石桌前,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啥也没说,拿起茶杯就灌了下去,喝干一杯,又独自斟满。
韩君陌瞧着他那师侄,悠闲地嘬了口茶,似是平日闲谈,随口问道:“是钥匙的问题,还是你无意触动了机关?”
“钥匙没问题,是那最高层的机关响了。”
此时圆月从云团中冒出头来,银光铺洒,更显小院静谧,同时也笼上那人的面庞。蒙在脸上的面巾已然不在,半透明的白皙面孔上,眉目如画。
如果此时秦牧玄在场的话,一定会指着鼻子对这人大骂:“混蛋徐长卿,老子总算找到你丫的了。”
“哦?这么说来,师侄你是找到第十层的钥匙喽?!”韩君陌惊讶地望着徐长卿。
“没有,下面几层我都找过,那东西肯定在十层无疑了,机会难得,怎么着也得试一下。”
徐长卿神情淡淡,对于失败他根本就不在乎。
“没有钥匙你如何试,莫非......你又强来?!”韩君陌嘴角抽动了一下,诘问道,“既然知道机会难得,为何就不能谨慎一些?这样的机会下次不知会待到何时,难道师兄就没交代与你吗?”
“师叔,莫生气,我自有理由。”
徐长卿又抽干一杯茶水,拉着韩君陌,道:“走,师叔,去你书房,我给你仔细说说。”
没过多久,徐长卿拿起凭着记忆画好的图样,递给在一旁观看的韩君陌。
“师叔,这就是第十层门上的图样,那东西就在门后,换做是你,是否也想一试?”
韩君陌接过图样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又看,两道眉挤成了川字。
“这不就是......九宫八卦图吗?恰巧咱们有九把钥匙。”韩君陌感叹道,“不得不说,换做是我,也有可能会去试试看。”
“可师叔,你有没有发现这九宫八卦有所不同?”徐长卿在旁提醒。
“这幅九宫八卦没有标识中宫的位置,反而用一只泥鳅作为替代,还有这里......这又是画的啥?”看着图上的怪异图样,韩君陌拧眉思索。
徐长卿垂下长长的睫毛,半敛了眸喃喃道:“师侄我不擅绘画。师叔所说的那只泥鳅本是条龙,而另外一个则是玉玺。”
“......呵,呵。”韩君陌睁大眼睛,干笑几声,“画的不错,不错,不失趣味嘛!”说出的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然而尝试的结果,师叔您也看到了。”徐长卿无奈地耸了耸肩。
韩君陌叹了口气,沉声道:“可解不开这个谜题,咱们永远也别想拿到那东西。”
一对师叔侄大眼瞪小眼,琢磨了老半天,也没搞明白这怪异的九宫格到底是个怎样的解法。
“师侄啊,师叔不得不佩服你的胆识,如此这般都敢尝试!也得亏咱们的钥匙,不然的话,就不单单是敲警钟这么简单,搞不好还有啥更厉害的机关等着呢。”
听着韩君陌如此说,徐长卿只是摊了摊手。
韩君陌一面收起那张画纸,一面看着师侄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神情,不由得羡慕起一脸淡然的徐长卿:年轻真好啊。
小院这时仅剩草丛虫鸣、秋风拂竹的细微声响。
“师叔我也不擅长这道家之术,为今之计也只好请高人指点个解法了。”
“师叔知道有谁人可解?”
“”城北有处道观,名曰正阳观,观主名曰正阳真人。此人擅画喜书法,师叔我与他颇为熟识,常与其探讨书法诗词之妙。而他更擅长道家法门,所以明日你便与我一并同去,或许能寻个破解之法也说定。”韩君陌想到了那个牛鼻子老道。
说来也奇怪,这偌大的金陵城里,道观就正阳观一处,又小又破,香火稀疏。不过这观主倒是个妙人,不仅学识渊博,还极善各种道家法门,对道家经义也是造诣颇深。每每与其畅谈,都会有发人深省之语。明日拿给他瞧瞧,或许此事会有转机。
过了不知多久,响彻全城有节奏的钟声终于停了下来。
静心园里,淮王墨怀安背着手望着皇宫的方向。
今日注定有个不平静的夜晚,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不知皇宫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看似巧合,倒更像是早有预谋:暗中之人挑的时机不错,老怪物恰好不在宫中。
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淮王身边。
“王爷,我回来了。”来人一现身,便抱拳向淮王施礼。
淮王面色平静地问道:“崔老,宫中如何了?为何警钟鸣得持久?”
摊上大事需静气,至少不能表现出来乱了阵脚。
崔老把所知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淮王听。
“你说,是蔡公公不让关闭警钟的?”
讲到蔡公公出现,对一众人发号施令的事,淮王面露疑惑。
“没错,的确是按蔡公公的指示行事,而他说是奉了陛下的命令。”
淮王思索片刻,面色渐渐缓和,他已经猜到女皇的用意,那丫头越发有作为一代明君的模样了。
崔老继续描述后来发生的事情,“而现场抓到的贼人是东岛国使团的人!”
这个结果确实有些意外,小小东岛国也敢夜闯皇宫,他们哪来的胆子。不过好在经过清点,藏书阁的藏品略有损毁并无丢失。
“确有凭证的。从那人身上搜出东岛国使团的腰牌,还有一大包从藏书阁里偷窃的书籍珍宝。”
“唔......问出他是如何摸进皇宫,又是怎样找到藏书阁的?”
没有内奸指引,淮王是决计不信的。
“还没有。抓到此人时,他已然昏迷不醒了。眼下太医正在救治,据说伤势极重........王爷,还有一件蹊跷的事儿......”
接下来,崔老把有关旋逆掌,以及另有贼人漏网的事情也事无巨细地告知了淮王。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贼人......另有其人?”淮王听闻后,表情复杂。
“属下正是此意。那贼人武功极高,皇宫四大供奉都没能追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跑掉了。而且此人竟能使出我无相宗的绝学,这点尤为蹊跷。”这事儿想想都让老崔满头的雾水。
“据我所知,我无相宗会旋逆掌之人一不过两手之数,且都是宗门核心高层,若来景国属下定会知晓,更何况还夜闯皇宫,这绝无可能。”
今晚若不是有淮王的令牌,崔老是别想回来了,指定被扣在皇宫里严加审问。
“待那个东岛国人清醒过来,第一时间通知本王,本王要亲自审问。你辛苦了,退下休息吧。”崔老得令抱拳离开。
今日之事层层叠叠仿佛蛛网般缓缓铺展开来。淮王再次陷入沉思。
藏书阁!!
两拨贼人明显不是同伙。九道机关门都被毫无破绽地连续打开,却无藏品丢失。莫非对方是为了那件东西,而且备有藏书阁的钥匙?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