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纳得道:“既然如此,不要啰里啰嗦浪费时间了,我们要的东西你们准备好了吗?”
王行瑜的脸拉得很长,饶是强忍着气。张老板亦小声咒骂道:“光念个名字就没完没了,还敢说我们啰嗦。”
王行瑜一招手,士兵们从后面推出六辆马拉大车,上面用粗布苫盖。
加纳得叫人上去揭开苫布,王行瑜阻道:“你们男爵要的东西在这儿了,我们要的东西呢?”
加纳得一怔,旋即叫人抬来了几个大筐,里面一水是打造好的阿拉伯弯刀。
“五百匹战马也带来了。”
张老板从筐中拿起一把弯刀,左右挥了一挥,风声飒飒;又看掰开马嘴瞧了瞧牙齿和耳后。
加纳得不耐烦道:“错不了,都是用产自巴格达的精铁打造的崭新的弯刀,马儿也都是六到十岁的年轻马驹。快看看你们的货,我可是还要演一演真假的。”
王行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张老板道:“我们堂堂王爷,怎么会拿假宝贝骗人?”说着揭开第一车上的苫布,露出花花绿绿一大车的青瓷器和三彩陶。随手拿出一对三彩马,给加纳得递了过去。
看那马毛光目明、栩栩如生,加纳得眼前一亮,爱不释手。
“哎——”
但听一声长嚎,只见不远处一架牛车往这边驶来,牛车上坐着两男一女,看衣着样貌皆是塔吉克人,殊不知却是嵇昀三人装扮。野南浔斜带着毡帽,拉缰赶车,嵇昀则将帽子高高举起在手中挥舞,口中不住高声喊话。
“他是你们的人?”加纳得问道。张老板道:“不,我们也不认识他。”
不一会儿,牛车已经近前。嵇昀带着江小雨跳下车,朝两方人都殷笑地打着招呼。
“张老板!总算让我找着你了!”
众人都疑惑时,嵇昀满面春风地朝张老板贴了上去,好似多日不见的老朋友。
“你......你是干什么的?!”张老板上下打量嵇昀并本能地把他往外推了推。
嵇昀笑道:“你贵人多忘事。前些天在我那里订的那批货,用着还好嘞?”张老板疑惑:“订货?我订你什么货了?”
“你呀你呀......”嵇昀脸上一副看穿对方小心思的坏笑,看得张老板浑身发麻:“你别在这儿捣乱,我现在有正事。”嵇昀道:“我就是为了你这正事来的。”
话音未落,转身一个箭步,众人尚未反应,加纳得惊呼一声,手里的唐三彩已经到了嵇昀手里。
嵇昀把弄着彩陶,提高声音道:“我想告诉你,我昨天刚上了一批货,成色、质地都比上次卖你这种强得多。看你要的数目大,我亏一点,卖你二两银子一个,怎么样?”王行瑜、加纳得以及张老板听了嵇昀这番话,都面露惊色。特别是张老板,急得面红耳赤,伸手扯住嵇昀的领口,一使劲儿把他推倒在地。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何曾买过你的东西?这三彩,明明是王大人从大唐千里迢迢运送过来的,跟你有甚关系?!”
嵇昀被摔了个屁股蹲儿,假意生气,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喊道:“怎么?!当着外人的面,你不敢认我是不是?!”然后朝江小雨招手:“老婆!你过来!”
“叫我作甚么?!”江小雨白了眼嵇昀,迈着勾人的步子,一摇三晃走过来。嵇昀把江小雨拽到张老板面前,指着鼻子说道:“张老板,交货那天你的眼珠子就没从我老婆身上移开过,现在你吃干抹净,跟我装不认识了?咱都是生意人,买卖可以不成,做人可得守信……”
张老板又急又气,一时口吃:“你......你胡说!”王行瑜见势不妙,板着脸叫道:“这个人存心捣乱,把他抓起来。”
身边亲兵喊了声是,冲上来拿人。嵇昀吓得撒腿就跑,张老板高喊着要把他就地砍死,嵇昀抱头鼠窜,绕着加纳得的马前后转圈。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跟在屁股后面的亲兵,几次就要扯住他,可总是被他机敏得闪躲了去,几个亲兵还被晃倒叠在一起,浑似农夫追赶母猪一般滑稽,惹来阿拔斯士兵哈哈大笑。
王行瑜队伍里的后军被前方的热闹吸引,纷纷围观过去,人群外的野南浔趁机溜到他们的马车附近,掀开苫布,底下露出两口大箱,撬开箱子,里面竟是满满当当的黄金锭子。
野南浔抬眼四下望望,尚未有人注意,便从怀里把早就准备好的火药洒进箱子。
另一边,嵇昀扯住加纳得坐骑的马鬃,大喊道:“卫队长阁下,这姓张的做生意不老实,你别买他的了,我也有彩陶卖,这样吧,我卖你一两银子两个,怎么样?!”
张老板催促亲兵赶紧把嵇昀就地砍杀,此时,加纳得却拔出了佩刀,拦住了继续追赶的亲兵。
“张老板,我不相信他,可也不怎么相信你了。”
张老板道:“卫队长,他是骗你的,我怎么可能买假货来卖给你呢?”嵇昀哈哈一笑,跳到自家牛车前,对加纳得喊道:“卫队长阁下,你看。”说罢揭开苫布,下面竟也是满满的一车三彩陶。
王行瑜和张老板看傻了眼,加纳得更是一脸怒气,当即就用刀指着王行瑜道:“你们的王用市面上贱卖的假货冒充国宝,欺骗男爵,这样会招致雷霆一般的灾祸,知道吗?”王行瑜又急又气,被嵇昀一顿胡闹搞得头脑发蒙,挥起马鞭重重抽在了张老板背上。
“哎呦!”
张老板吃痛大叫,连滚带爬跑到加纳得马前,正不知如何解释时,忽然想到马车上还有足足两大箱黄金,于是忙道:“我家王爷是真心和贵国做生意,这些宝贝,绝对是从大唐皇帝的陵墓里挖出来,气都没喘就转运到哥萨城了。”加纳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摆出一副全不信任的神情:“你怎么证明你车上的东西,不是从这个小子那里买来的?!”张老板道:“我不但有这些东西,还带来了两大箱金子,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你可以验证。我们岐王若无诚意,怎么会让王大人带着这么多金子来。”
加纳得听说有黄金,本来眯着的眼睛又睁大了:“那好,把金子抬上来让我们验一验,如果黄金是真的,今天的交易仍然可以进行。”张老板终是松了口气,连道两声好,招呼后面把装着黄金的车赶过来。加纳得这次叫张老板把黄金抬到自己眼皮底下,高坐在马上探头来看。
嵇昀见状,朝野南浔使个眼色。野南浔默不作声地眨了眨眼皮,示意手脚已经做下。于是嵇昀再次毛手毛脚地凑了过来,口中讲着:“我来给卫队长阁下当个公证人。”手心早将两块火石暗自擦着火星,两个亲兵一左一右开启木箱。
只在箱盖打开的一瞬,火星掉落。“轰”的一下熊熊火焰窜出一仗来高,燎着马鬃,并险些捎着加纳得。那马惊得上身窜起,几乎要把加纳得甩下背来。大火很快熏燃另一边未曾开盖的箱子。嵇昀见状忙抽身闪开,众人被爆燃的“黄金”惊得面无人色。张老板更是慌慌张张过来查看。
“轰隆!”一声巨响,箱子在众人眼前爆炸开来,金锭子变成了一个个黑不溜丢、煤球般的玩意,伴随着木屑四溅飞去。张老板离得最近,被爆炸的空气顶飞数十米,狠狠地摔在地上,瞬间昏死过去。
“师父,成功了?!”野南浔见这“壮观”一幕,不由得脱口而出。嵇昀小心地张开眼,混沌的烟雾中还弥漫着土味,他忙着赶了赶身前的迷烟,定睛一看,眼前的场景使得他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野南浔抢到师父身边,也是惊得张大了嘴。
原想着爆炸的火光和着震天动地的巨响,早把阿拔斯人的马群吓得惊扰四散,却没想到那些个突厥蛮马,一匹匹俱是天生善战的宝马良驹,虽未经过训练,但胆肥沉静如斯,即便面对从未见过的场面和动荡,也仍是安之若素。
“这下可是技穷了。”
野南浔悻悻地小声对嵇昀说道。
“王大人,张老板,火药没有炸死这个卫队长,那几辆车里放的都是更厉害的火器,快点拿出来消灭他们。”爆炸发生时,江小雨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此时她突然高声喊话,说了一番叫王行瑜摸不着头脑的话。
“快撤!”
突然,加纳得朝部下大喊一声,带头拉拽缰绳,转身就跑。
“唐朝人你们等着,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赫鲁兰迪男爵的。该死的,牵好你们的马。”阿拔斯士兵们见卫队长行事仓惶,便急忙跟着回马撤退,一时间把许多突厥马遗落了下来。
野南浔大喜:“师父,这个姓加的原来是个胆小鬼。”嵇昀道:“不怪他胆小,谁头一次见这种阵仗,都会以为对方是有备而来,专程要害他性命的。”野南浔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他当是王行瑜想黑吃黑呀。”
王行瑜刚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他气急败坏,在马上大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野南浔傲气地叉腰,答道:“好说,神威军嵇大将军在此。王行瑜还不下马参拜?”
王行瑜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