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家的庶子沈德风,在众兄弟里虽不是个被看的起的,可三老爷地位不一般哪,他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若不是有大老爷这么一个前太夫人生的嫡子,那三老爷便妥妥的是将来掌家人。这府里凡是长了脑子的小辈哪个不是八百个心眼?如今听沈温和沈德风的一番对话,就算是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又有哪个会向着落魄倒霉的沈温?
三老爷指着沈温大叫着要人拿下她时,小辈们各个心有灵犀般,一窝蜂的向着沈温扑去。
沈温会叫他们这帮子弱鸡般的书生逮到?她更是个不嫌事大的,只冲着大老爷身后躲,一边躲一边道:“大伯你快点拦住他们,我可不能叫他们逮到,我要叫他们捉了去,他们会给我用私刑,我这么怕疼的一个人,我可就什么都抖搂出来了,就连大伯你去春姑巷的秘密我也会说出来的。”
春姑巷三个字一出口,听到现场人耳里,各个瞬间顿住了,都好奇的看着大老爷。
大老爷本来心就虚,被他们这么盯着就更加慌乱了,但他转念就怪罪到沈温这个祸头子身上来,他憋红着大脸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沈温骂道:“下流无赖的臭小子,我何时去过那种地方?你撒谎也不挑一个好理由,我可是堂堂国子监祭酒,是一国读书人的表率,我是失心疯了去那种地方败坏我的名声和前途不成?你这孽子……清白污我这一朝的朝廷大员,按律当当众杖责,来人……二管家……二管家你还不快带人把他捉住……”
沈温一听急忙道:“别呀!我可不禁打,大伯父我说的不对……我重说不就得了,哎呀你们误会了,大伯父没有去春姑巷去嫖……哦……嫖这个词不好听哈!我是说去快活!他不是去快活了,他是去祭奠亡灵了,就是细腰楼当红花娘的干娘叫春娘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嘛!反正她儿子还在,是他儿子接待的大伯父……”
如此越描越清晰的故事,听的大家又是一愣,而大老爷被气的心都凉了,他算是恨透了沈温,恨不得她立刻暴毙而死。
大老爷突然猛咳嗽了几声,差点把自个憋死。
二管家这个忠心为主的狗腿子,立刻抛下捉拿沈温的事,一心只关心起大老爷的身子来。
大老爷的嫡子沈辰风,看他老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早就起了毒心了。他身旁的十二十三十四公子都是跟他一条心的,沈辰风只需给他们递个眼色,这几个就知道怎么做。便见他们在众人关心大老爷的空隙,出其不意的同时袭向沈温。沈温虽反应极快,却吃了人群围拢之势下不好躲闪的亏,她闪展腾挪间,撞倒了沈德风,却等不到迈过沈德风的身子,就被十三公子沈梅风抓住了后脖领子。
那沈梅风顿时得意大叫道:“抓到你了,看你还敢嚣张……”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斜地里飞来一把飞镖,从他的耳朵处擦了过去,沈梅风顿时痛的“哎呦“一声撒开了抓住沈温的手,捂着耳朵哀嚎起来,鲜红四溢的血,顺着他的手指就滴答滴答的流出来了。
众人见到差点出人命,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乱了阵脚。
这时才赶来的沈仪风急匆匆拨开人群,嘴里关心的叫着“小十七……小十七……你怎么样?”
待他扒开被血染红了半边脸的人是沈梅风,不是沈温,这才镇定下来道:“快……快去叫府医来给老十三看看……你们都这么围着干嘛?各自回屋做自己的事去,堂堂侯府的热闹还不够外边人传的是吧?都想在那市井说书的口里听到自己的屁事不成?是你们当家还是老太爷当家?都当老太爷没脾气是怎么着?”
这沈仪风是府里唯一一个在沙场上历练的人,行为举止透着股子上将之气,尤其是板起脸来训斥人的时候,那种只在温柔乡里做梦的公子哥们都从心里怕他,哪怕是叔伯等长辈也不例外。所以他这么一番话下来,大家都没了兴致看戏瞎掺和,都有了退场之意。
只有一个拎不清的泼辣悍妇沈四夫人,心里因憋着的那口气没有发出来,她哪里肯走,她拽着沈四老爷的头发打了一架,此时她一把甩开手来道:“走什么走?杀千刀的……啊哈……呜呜”
开了哭腔,竟然哭着道:“你们堂堂国公府大掘朝第一书香世家,就知道欺软怕硬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害了我儿这条命根子,又想出那些下流手段来休我,我不服……呜呜……我要告上朝廷,我要去太后公子请太后娘娘给我评评理,沈昌容(四老爷名讳)我要叫你丢官弃爵,我叫你不得好报……呜呜”
她这样含沙射影的一竿子打翻一众人的说辞,将大老爷和四老爷都唬在了当下,尤其是四老爷,咧着一张便秘脸,真的没办法劝说,谁叫这四夫人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沈仪听得风莫名其妙,他问:“什么就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了?谁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了?谁又敢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四婶婶这是又听到什么邪风歪理了,在这里大做文章的?”
四夫人呜呜哭的高声,突然一指指向沈温道:“这个小畜生,是他说的,他故意帮着你四叔打伤了我的儿子,原来是为了叫我儿子断了后,把我休出侯府,再叫你那四叔的外室,堂堂正正做下一个沈四夫人……啊哈……呜呜!”
沈仪风头疼!
沈大老爷头疼!
沈三老爷冒着黑气的大脸都裂开了。
沈温咬了咬嘴唇道:“那个……我重申一遍!不是我打伤了你儿子,是楚宴丘……楚老二家的人干的,真的跟我没关系……”
这回该沈仪风严肃端正的脸,裂开了!
虽然这祸事推给楚宴丘那个实力男挺好的,可是你有必要把谎说的这么煞有其事吗?亏的当时他也在场,要不然就沈温着演技,就连他都被骗过去了。
沈四夫人只闷着头一直哭,就当沈温刚才的话是过耳风。
其他看热闹的虽被沈仪风骂走了几个,还是有几个躲在远处观望的,偷偷的笑着。
沈二老爷从这些人身后穿过,宽大的袖子狠狠的抽在那几个侄儿的脑袋上,抽的他们趴在地上,沾了一身的土灰。
沈二老爷沈青云大踏步走到沈温面前,盯着沈温,一股威压之气油然而生,他冷声呵斥一句道:“辱没家门的小畜生,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倒不如以死谢罪,大家落个干净!”
话到手到,下一刻……他竟抬起脚朝着沈温的胸口踹去。
这沈府对家规礼教极严,老一辈的教训小一辈的,即便是拿鞭子抽拿脚踹,小一辈的都只准生生挨着,还不能还手,否则一盖论忤逆不孝论处。
所以沈青云抬脚踹沈温说稀奇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在沈家这样读书人家,一般教训人都是打手板关禁闭而已。因为人前动辄打骂亲自教训,实在有失读书人的风格。尤其是沈大老爷沈二老爷,这样以文考得中的文官。不过,沈家拿脚踹人的长辈也有,便是另一个沈二老爷沈人杰。沈人杰是沈侯爷唯一的亲侄儿,也就是武考得中的那位,在边关任职的沈二爷。
沈温怎么会不知道沈二老爷沈青云,此时对自己的敌意,先前那个抽冷子打来的飞镖,就是躲在暗处的沈二老爷叫人干的。不过这一脚她没有刻意去躲,因为下一刻,站在一旁的沈仪风便替拉开了她。
沈仪风对他这位二伯的狠毒暴虐的认识,进一步刷新了印象,他打量着二伯道:“二伯这是在做什么,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沈温有什么样的罪过,需要什么样的处罚,还没被祖父查问清楚,二伯此举未免太过了吧!”
沈温暗地里对沈仪风欣赏。
沈仪风是个善的,他是这沈府唯一一个真正看中手足之情,不攀高踩低只认定等级身份的迂腐之人,有儒家淳朴学子的三分品质的读书子弟。
沈仪风话音刚落,站在一旁侍候生父的沈辰风便不服道:“三哥你还护着他,老十七不只打伤了十弟,他这么多年抛弃沈家,居然是自甘堕落到去给男人当玩宠,给人家玩腻了还不知悔改,还竟然下贱到跑去妓馆当妓子,这事红尘九大街的人都可以作证,你可知他就是个下流种子,如今竟肮脏到一人服侍沈家三兄弟的地步……”
话到此,沈辰风感觉连说出这样的大实话都觉得脏自己的嘴,一副不忍陈述下去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