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侯老夫人做惯了那些下作阴狠磋磨人的手段,沈温不得不防,想到最好做到出乎意料主动发难的准备,叫她措手不及才占先机,所以才故意在蒲团上丢下一根针来借此发难奴才银婵。
沈淑婵嘱咐沈温道:“十七弟今后要小心再小心,刚才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你没见五老爷和大老爷他们两家子看你的眼神,这事只怕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帮手,从前合起伙来便是两方势力,只有双方明争暗斗的,如今栽在你身上,想想!若都同心一至对付你……那可是整个沈府都要调动起来了。”
沈温停下脚步看着沈淑婵。
她在沈淑婵眼里看到从期待到失落的神情。
不过沈温觉的不顺从她的心意演一演,倒没意思了,于是下一秒她便害怕到语无伦次道:“那……他们……我离开祖父这些年……又做了一件令祖父不快的事……从前他们就不把我瞧在眼里,如此一来我还不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七姐……我看我还是逃走吧,七姐你这次得帮我。”
沈淑婵温柔的安抚她道:“十七弟不必惊惶,七姐一定会帮你,你静下来听我说……十七弟,七姐问你,沈浩风是不是你打伤的?”
沈温不解的看着沈淑婵结巴道:“我……我……”
沈淑婵道:“他不是你打伤的,你压根就没碰他一根手指头,是他自己行为不端,调戏了姬大将军的妾室,姬家家仆为护主,才打伤了沈浩风的,这个你要切记!沈浩风那个奴才,知道沈家惹不起姬大将军和姬二公子那个活阎王,这才把污蔑之罪扣在你头上的,十七弟你要喊冤枉啊!”
沈温一听,立刻乖巧的给姐姐点头称是。
沈淑婵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放心,沈浩风不会狡辩,最后倒霉的只有他那个奴才,沈浩风是个好色无脑的胆小鬼,他做的那些事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呢,他也怕他的那些混账事揭露在人前。”
他们二人正谈的要紧,这时不远处起了嘈杂声,几个黑壮的婆子,抬了一张席子,由远及近的走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真是晦气,早不死晚不死,非等到大家伙吃晌午饭时断了气,搞的老婆子们肚里没食儿还得先伺候她,快……快丢出去,低贱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她们一路骂到沈温跟前,看见沈温和沈淑婵也不行礼,只有一个婆子说了句:“还不快躲远着些,您是贵人,被这等死人撞上了,那可是要倒八辈子霉的,说不定明日就同她一样了……”
沈淑婵从前听了这夹带嘲讽奚落的语锋,会气的涨红了脸跟他们理论几句,之后再在她们嘲笑的话语里,憋一肚子内伤落荒而逃。
经过了王府生存方式的洗礼,她多少理解了一些身居高位的优势,对于这些被人摆布的蚂蚁一样的奴才们,她倒不看到眼里,因此也不会做出从前的举动。
只见她冷笑一声喝道:“站住!大白日的,竟抬着个死人大大咧咧的从侯府正院里招摇而过,你们是半点规矩都不顾了,我看你们是存心的,就是要咱们沈家倒霉晦气才罢休!”
婆子才不怕她只梗着脖子道:“你别满口胡说,我们是正八经的得了主子们的命令,才从这里过的。”
沈淑婵道:“混账!做错了事还无赖给主子们,谁不知道这是你们这些奴才一惯会做的事。今儿抬出去的是哪个被你们看不顺眼的?该不是这死人是被你们给打死的吧?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杀人,简直是目无王法,若是被官府查出来,我沈家要被你们给害死了。”
婆子被气的不轻,其他几个抬尸体的婆子早已将席子放到地上了。那席子松散开一些,露出死者的半个脸来。
沈温眯起眼睛细看之下,觉得这女人十分眼熟,于是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将那席子扒开来看。这张脸虽沾了灰渍,口鼻流出来的血也沾在脸上,可大概轮廓还能看的出,偏在这时,那个多事的嬷嬷嬉皮笑脸道:“哎呦……十七公子还真是薄情啊,这人可是从小侍候你多年的贴身丫鬟羡儿啊!你们这才分开几年,竟一点都记不起她了?”
沈温点头承认确实羡儿,不过婆子观他脸色,并无心疼悲悯之意,眼睛里就真的如她所说,没有一滴眼泪存在眼里。
沈温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羡儿的伤处,初步判定是被人用拳头猛力击打头部而死的。不过她的四肢和肚子上也有淤痕,还是新旧错综的新伤和老伤,沈温看向那婆子道:“她为什么会死?是因为犯了什么错了吗?”
沈淑婵插话道:“十七弟就是老实,肯定是你这几年没有在府上,你这个贴身的丫鬟没你护着,才被这些个老婆子欺负虐待致死了的。”
婆子连忙狡辩道:“并不是……我们怎么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是羡儿她自己冲撞了老太爷院子里的秋姨娘,这才被发落到浆洗房做杂工的。这事说来也怪十七公子你太不会调教下人,宠的那羡儿眼高心大,在浆洗房里不安分,总是勾引这个爷们儿那个公子的,也不看看她长的那副丑样子,白白的被奚落耍逗一番,最后还要领二十戒尺做惩戒,此事我们在场的所有姐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大家伙亲自给十七公子说说,这是不是实话?”
在场的众婆子都点头附和那婆子的话。
沈温一个个看过去,看的那几个婆子不自觉低了头,他冷笑一声道:“既然是这样?那她今日会死也是因为被领了戒尺的打,才气绝身亡的?”
那婆子点头说:“可不是!今日她又去勾引四公子,四公子被她那丑样子吓的不轻,于是就叫人打了她,哪知她没有承受的住,这才过去了。不过这也不怪四公子,想是这羡儿从前被打的旧伤没有恢复好,这旧伤上面又加新伤这才没有挺过来吧!唉!四公子事后也很懊悔,为此他还裳了羡儿她寡嫂二十两银子,这可是极厚的赏银呢,那羡儿的卖身钱才二十纹银,她嫂嫂可是狠赚了一笔。”
沈温点点头道:“确实给的不少,既然给了这么多银子,那为什么不给羡儿买副棺材?我刚才听你们说要把她用席子裹了,扔出去了事,难道打算就连个坟坑也不给她挖?”
婆子道:“这事儿了就不归咱们府上管了,我们刚才也没说扔她出去,只是丢到门口交给她嫂嫂操办,不过想来她嫂嫂也不会给她买棺材墓地,十七公子你有所不知,前年羡儿她哥死的时候欠下很多钱,如今利滚利,那账目只怕都长到三十两了,想来她嫂嫂是要将赏赐的二十两银子拿去还账了的。”
另外一个应和道:“是是啊!才刚羡儿嫂子托人传进话来,求主子们再开开恩,叫人把羡儿的尸身直接抬到庄子上的荒地上,不拘哪个犄角旮旯一埋也就了事了,大家伙都知道,这样有辱家门又是暴毙的未出嫁的女儿家,按照习俗也就是这样的结局了。”
沈温看着羡儿不说话。
那先前的婆子见此又笑着道:“我知道十七公子与羡儿主仆一场,实在不忍心她就这样躺在土里被蛇虫鼠咬,依我看!公子您就大方点,您也拿出几两银子来给羡儿买个棺材吧,羡儿可是从小到大陪着你的。”
沈温再次点头道:“是这个理儿,可是……我没钱。”
婆子笑道:“公子开玩笑了,您可是咱们侯府五房的十七公子,就算是此时身上没有银两放在身上,您这身上的佩饰衣料也是值钱的东西,您就拿出一两样来,咱们回头去那当铺里当了,也能当出几两银子来给羡儿买棺材。”
沈温便摸了摸自己身上,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来,谁知不等她打开荷包给众人看看里边是什么,那婆子便猛然一把夺过来,嘻笑道:“哎呦!多谢公子赏赐,您放心吧,婆子们这就弄出银子来给羡儿姑娘买棺材……”
沈温赶忙说了声“慢”
她道:“把她埋在乱葬岗吧,咱家庄子上也没有荒地,只怕来年开垦时,又要将羡儿的尸骨挖出来另找地方,这样她岂不是魂魄不安。”
那婆子眉开眼笑道:“哎呀!是了是了!正是这个理儿,那就照公子您的意思,把羡儿埋在乱葬岗了事。”
于是众婆子欢欢喜喜的抬着羡儿的尸体走了。
沈淑婵撅着小嘴嗔怪沈温道:“十七弟还是从前的软性子,别人一提什么你就答应什么,她们分明是在讹你的钱,看着吧,她们得了你荷包里的好东西,就把羡儿的后事丢到一边了,照旧将羡儿抛尸荒野的。”
沈温安慰沈淑婵的情绪,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半搂在怀里,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那荷包里的捕快令,可值钱了,她们有本事就去当,七姐觉的有意思就去派个人去瞧瞧,这后边的事,不是七姐叫怎么发现就怎么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