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昌从屋子里出来后,坐席哭丧的花氏便一骨碌爬起来,抓住沈平昌的后襟骂道:“你个缩头乌龟,你倒肯出来了,还钱……还我家钱来!”
沈平昌挣脱不开,烦躁的说:“我还!我还!谁差你家那几百两银子?你没瞧见我闺女和儿子都回来了吗,他们有钱,我这就叫他们拿钱还给你家,到时候看你还提休不休你的事儿!”
花氏听了此话这才发现沈温和沈淑婵两个大活人。她放开沈平昌,眨巴眨巴泪眼仔细的打量起姐弟俩来,看了半天道:“看穿着倒是比你这个老子强,看来你们家奴才没有骗我,你还真把他们卖了个好人家,就是不知道那买人的冤大头,肯不肯给你这个岳丈再出钱。”
沈平昌十分自信的说:“自然会给我出钱!说出来吓死你,我女儿可是嫁给了当今皇上的亲叔叔为侧妃的,光每年给她的胭脂钱就不下千两银子。”
说着他还看向沈淑婵嬉笑道:“是不是?婵儿?”
然后摆足了当爹的架子指着花氏对沈淑婵道:“这!是你花姨娘,还不快给你姨娘行礼!”
沈淑婵都给气笑了。
一边的丫鬟红莆道:“老爷好糊涂,我家姑娘是侧妃娘娘,身份尊贵无比,该是花姨娘给她行礼才是。”
花氏刚刚欢喜的脸,立刻就微怒。
红莆却不管这些又道:“老爷不该要姑娘的胭脂钱去还账,莫说王府账房里不会给预支出来,就 算是可以预支出来给老爷还账,老爷拿到钱了,又会反悔,说不定转身就会拿到赌坊里给赌输了,到时候只怕还会欠赌坊的高利贷,这回轮到花姨娘去填赌资吗?”
这红莆虽说话异想天开的,但事情真到沈平昌身上,认识他的人没一个不会不信的。
“噗嗤”
就听见刚才还斗鸡眼似的粗犷丫头竟笑出声来,她越笑越恣意,竟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她指着花氏道:“卖了当赌资……就她?人家嫌命长了才买她……”
沈温不禁问沈淑婵道:“这丫头究竟是哪个院子的?胆子够大的。”
沈淑婵回答道:“她你都不记得了,她是养马房的养马丫头李麻花儿啊!你小时候还被她吓哭过好几回呢,你都忘了”
李麻花这才正经站好了给沈家和沈淑婵行了个礼。
花氏拧住沈平昌的耳朵骂道:“敢再去赌坊赌钱试试?我就把你做过的好事都抖搂出来,你忘了上次被老侯爷打断腿的事了?老侯爷说了,若你敢沾染赌坊的边儿,就许我直接拿了他亲手写的书信递到祠堂里,直接把你给赶出沈家族谱,从此不准你再姓沈!沈平昌你别以为我好欺负,你们全府的人骗了我来给你做小,你以为我真就像你这两个儿女一样软弱可欺吗?我告诉你做梦,老娘我手里把柄就连老侯爷都忌惮,别逼我和你家鱼死网破了,到时候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沈平昌被她揪疼了耳朵,十分火大,他奋力挣脱开来,一把将花氏推了个跟头,此时倒有了老爷的气势,满眼暴戾直气喝斥花氏道:“不懂规矩礼数的泼妇,想要在我爹头上动土你就别做梦了,说到底你家不就是想借着我家的关系能东山再起吗?说到底你花氏不还得给老爷我做妾吗?你个无知妇人,给我滚回房去,一会儿我再收拾你。”
花氏看他比往日强硬起来,竟真的乖乖滚了。
沈平昌从来都是喜怒无常,若上来脾气是一时难消的,想起红莆说他的那两句,他恼羞成怒气的踢了一脚红莆,然后一把揪住沈温的脖领子往屋里拖,眼睛看着沈淑婵道:“忤逆不孝的混账羔子,老子养了你这么大,你一朝出了这门就不听话了,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沈淑婵心里苦笑。
又来这一招,从来都是柿子挑软的捏。以前弟弟得老爷子的宠,她就下狠手打她。如今她是侧妃的身份,在老爷子面前有分量,而沈温不仅给沈家丢脸了还弄伤了沈浩风,必然没了老爷子的宠爱,所以他便毫无顾忌的打沈温。
沈平昌揪着沈温进了屋,沈淑婵和红莆跟在后面。
沈平昌一把把沈温丢在椅子上,撸起袖子就要给他个嘴巴子,可是发现沈温不害怕也不求饶,抬起的手掌又迟迟下不去手了。
沈温嘲笑道:“打呀!你倒是打呀!每次都这样,装模作样,等着我给你求饶说好话,再拿我来威胁七姐,好叫你拿捏给你好处。”
沈平昌看他强硬起来的样子,竟被唬住了,慢慢放下手来。
沈淑婵云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这一暮,她笑道:“父亲是不敢忤逆祖父的话的,从前我们小不懂这个,如今还要来骗我们,是起不了作用的。父亲真敢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回头就给祖父看巴掌印,父亲的脸上会挨十个巴掌加窝心脚。”
沈平昌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淑婵道:“不就是要钱嘛!我倒是拿的出几百两来,不过这回该我给父亲讲条件了……父亲在伯父们面前惯会说好话讨好他们,此时也给我说来听听。”
沈平昌听到给钱花立刻喜笑道:“真的?爹给你说好听的你就给银子?”
沈淑婵点头。
沈平昌清清嗓子问:“那女儿你想听什么好话?爹爹夸夸你夫家睿亲王好不好?”
沈淑婵摇头。
沈平昌又道:“哦对了!女儿你喜欢别人夸你漂亮伶俐,那爹爹就夸……”
沈淑婵打断他道:“你这是敷衍谁呢?你当着大伯的面专说三伯的坏话,当着三伯的面又挑大伯的不是,可是他们都被你说的心花怒放的,爹爹怎么到我这儿就装起糊涂了?”
沈平昌立刻明白了,他立刻说起大老爷伪善阴险不讨喜,三老爷混账草包就会找娘,还有几个有样学样的子侄,各个装模作样目中无人。
沈淑婵当真听的拍手叫好,立刻挥手叫红莆拿出银票来给他。
沈平昌得了银子乐的像傻子,再也不提要教训沈温的事。
沈淑婵没有回王府,去了自己闺房歇息。
沈温的房间被花氏占了去,沈平昌吩咐她去将其余闲房收拾出来一间,她又不肯,气的沈平昌骂她泼妇,她又去吩咐李麻花儿,哪知左找右找也没找到那个臭丫头的影子。
下人的房间倒有几间空着的,自从花氏进了门来,原先伺候的几个丫鬟都被她打伤回自己家养着了,沈平昌得丫鬟更是出去的早,在他因为赌博被打断腿的时候,老侯爷就命人把他的丫鬟打发走了,不叫一个人伺候他。
狐狸老祖倒不介意什么下人房不下人房的,它自打进了院子就跑去各个房间转了转,后边坠着贴身伺候的林宝。黄昏前就趴在林宝怀里,在下人房里睡下了。
这眼看就要入寝的时间了,沈平昌气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沈温却说要和沈平昌住在一个屋子里,沈平昌看看他又看看花氏。
花氏剔牙的动作一滞,拿帕子擦了擦嘴就起身回自己屋了。
就这样沈温和沈平昌住在一间屋里。
沈平昌睡在大床上,沈温睡在丫鬟守夜的小床板子上。
在二更刚过的时候,沈平昌打着呼噜在床上睡的死沉,还不老实的踢腿翻了个身。
沈温却悄悄的爬起来,轻轻走到沈平昌床边,她嘴巴贴在沈平昌耳边突然厉声叫他的名字,吓的还在睡梦中的沈平昌立刻坐起来,谁知沈温竟猛然一个手刀敲在他后颈处。
随后她从床底下把沈平昌藏起来的好酒一坛坛搬出来,都打开来撬开沈平昌的嘴狠命的灌进去,灌呛了就缓一缓,直到七八个酒瓶子都灌完,灌的虽然昏迷着的沈平昌也打了好几个酒隔。沈温用手帕将他的嘴堵上,然后迅速的卸掉他一只胳膊,再拿起他另一只胳膊,把他手指捏住,咔嚓一声就硬生生掰断了,如此酷刑下,醉梦中的沈平昌也醒了一半。沈温将一条玉坠晃在他眼前,给他做了个催眠。
如此之下的催眠术迅速有效,沈平昌十分乖巧的听沈温的话了。
沈温道:“沈平昌我问你,那个生下沈温的人是怎么死的,他的死是不是你害的?”
沈平昌听了后陷去良久的沉思,表情里有爱慕有嫉妒有憎恨最后是痛苦,他抽泣着酸涩的鼻子点头“嗯”了声。
沈温道:“他到底是谁?”
沈平昌想了想摇头道:“不清楚。”
沈温不死心又问了一遍道:“你真的不知道他是哪一个?”
沈平昌愁苦道:“他是太子喜欢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人,是我沈平昌不配拥有的人。”
如此意外的信息倒是沈温所料不及的,沈温眼珠子转了转道:“那沈温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是那人和太子的孩子?”
沈平昌立刻摇头道:“不是。”
沈温道:“我不信,你根本就不在乎你这个儿子,他一定不是你的骨肉。”
沈平昌低下头,抬起头时面色狰狞咬牙切齿的道:“他不该活着,是他换走了他的性命,我要的不是他这个儿子,我只想他活着,沈温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