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去了沈淑婵屋里找饭吃,刚好赶上沈淑婵夹第一口菜,她大大咧咧的坐下来吃。沈淑婵便问:“昨晚听说你跟着父亲睡的,你还好吧?父亲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沈温一边扒拉两口饭一边道:“你说呢?”
沈淑婵了然,它叹口气道:“哎!是我考虑不周,只想到我是个女儿家,在父亲那里不宜多待,竟忘了也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父亲还是以前的怪病,喜欢梦里打人,尤其是喝酒之后病情更甚。”
沈温瞟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干饭。
沈淑婵又道:“不过,你还好,他不管醉成什么样子,发疯的时候涌对你手下留情,而我……”
她低头拭泪。
想是又回忆起当时凄惨的遭遇,伤心的大颗泪珠滴落。
一顿饭就是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吃完的。
饭后,沈淑婵吩咐红莆沏茶,端了上来。
沈温呷了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周嬷嬷要找来了。你说,有几成是老爷子派她来找我的?”
沈淑婵道:“见不见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爷子的气消了没有,你可是他亲手教导的孩子,到最后却丢下骨气去……去做一个比太监还羞耻的身份,还是老爷子最看不起的姬家,你这回可是真的气着他老人家了,若换作一个不被看中的子孙,他是会立刻叫人打死了事呢。”
沈温才不在意她说的,她慢条斯理的抠着自己的指甲,一下下的擦拭指甲盖,珍惜且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珍宝。
沈淑婵见他听的心不在焉,不禁恨铁不成钢的气道:“你到底听没听懂我说的话?”
沈温这才回过身来看了一眼沈淑婵道:“你说周嬷嬷那个老婆子是不是蹦哒的忒欢实了?她这么讨人厌她家里人知不知道?她总说她受苦了一辈子都是为了家里人,也不知道她的儿子媳妇知不知道感恩。”
沈淑婵愤懑的绞着手里的帕子道:“你总操些没用的心,那个老货!她儿子媳妇精明着呢,阿谀逢迎,凡是这府里的主子就巴结讨好,都赶上那八面玲珑的二管家了,且手段阴着呢。”
话刚落地,便有一声音从外边传来道:“七姑奶奶这是说哪一个呢?这论阴狠谁能逃过七姑奶奶去,七姑奶奶可是比他们高明的多呢。”
沈淑婵的大眼睛滴溜乱转,然后回身去瞧已经进来的周嬷嬷。
沈淑婵也不起身,拿着帕子晕一晕脸上的妆朝着周嬷嬷道:“周嬷嬷你老人家腿脚倒是勤快,这年纪越老气势也跟着上来不少,一进门都敢朝我脸上质问了,该不是这沈家的哪个主子是你生出来的,你站在那是等着我这个王府侧妃给你行礼不成?”
周嬷嬷十分识时务,立刻弯下身给沈淑婵行了一礼。
她抬起头来道:“姑奶奶也知道自己是人家的妾了,本就不该回娘家过夜,就算是得了丈夫的宠爱,也不该越过规矩去叫王爷受人话柄,这可是有违女戒,告到宗亲祠去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姑奶奶您还是在没被圈禁之前,就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沈淑婵极为嫌恶这老货,不过她说的也对,为了给沈温撑腰她才得了王爷的允许,可以在沈府住上一晚。本来认为昨日会见到老侯爷,将沈浩风受伤的风波压下去,谁知却赶上老侯爷闭关。王爷说只住一晚的时间,此时只能回去,万不能违背王爷的命令,不然的话……
沈淑婵是要走的,不过她也不能叫这婆子好过。
沈淑婵一改冷肃的表情,突然和蔼道:“啊是!我这就要走呢,不过我想起一件事。昨日我先去见了祖母大人,祖母见我只带一个红莆在身边,便说要再给我多送几个侍候的,我不敢推脱,此时想起来,我看嬷嬷你倒是合适。你也知道我的奶嬷嬷早早的就出了府,后来几年里都是由你照顾我和十七弟,如今我嫁人了,正合适由你跟我去王府里享福,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跟祖母提。”
说完她转身就出门去往老夫人的院子处。
周嬷嬷被她如此凌厉风行的举动给晃了下神,她后知后觉不禁急急的回头去追沈淑婵,一边追一边焦急的唤沈淑婵。
谁知她脚步蹒跚,哪里追的上年轻姑娘的脚步,而且没走多远,却又被沈温一把从后边拦住。沈温拉着她的胳膊道:“嬷嬷!嬷嬷不是来找我的吗?嬷嬷先说说为什么来找我?想是祖父来叫你寻我的吧?你别管我七姐的事,我们还是先去祖父院子吧。”
这么一拦,周嬷嬷眼睁睁看着沈淑婵走远。
周嬷嬷回过神来看沈温,她拉长着脸道:“你做了什么好事你竟自己都忘了,还敢有胆子去你祖父那里露头?看侯爷不把你的皮给揭下来!哥儿啊!如今你作出这样通天的祸事来,千万要想尽办法补救。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呢吧?昨晚宫里来信说,你那位在宫里的大姐突然染上急症,传了太医忙了大半夜才及时救治过来。大夫人担心了一晚上,今儿早上急急的寻来在府里做客的仙人道长裘四给算了一卦,说是于你有关。我从前就说你这个生辰八字太邪门,对府里的每个人都不吉利,好在你一心是个向善的,这才能活着。唉!不说了,你还是快跟我去大夫人处吧,好好听道长的话,叫他给你驱驱晦气,你多磕些头减轻一些罪孽,这样才可化解你大姐这场无妄之灾。”
沈温听她如此说便道:“是吗?这回又是我克的?可是听说大姐在宫里一直都病着,每日都有太医去她宫里诊治呢。”
周嬷嬷问:“你怎么会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哥儿这次回来怎么添了个撒谎骗人的毛病?”
沈温道:“听姬府的人说的呀,姬家二公子每日都要去宫里一趟,皇帝对他十分亲近,后宫里发生的事常与二公子闲谈,对于咱们大姐的事,可不是这一两次提起的呢。”
周嬷嬷被说的懵在原地,她半信半疑的打量着沈温。
沈温笑道:“那好吧既然那道士说了另一番说辞,那我跟着嬷嬷去看看。一定要让大姐不能有事,她可是咱们侯府唯一一个万般尊贵的人呢。”
周嬷嬷的心,像被抛在半空里再落下来一样,剧烈扑通了几下,这才煞白着脸道:“可说的是呢,我随着哥儿去看看。”
沈温便背着手,走在周嬷嬷前头,信步闲庭的赶去大夫人处。留下周嬷嬷百般纳闷,这傻小子到底变没变?
五房的院子十分偏远,距离大夫人处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半路上沈温便跟周嬷嬷拉起闲话。沈温道:“嬷嬷可还记得我小的时候常发生这样的事,嬷嬷总说是因为我八字不好,都是嬷嬷亲自带着我去磕头赎罪,那时总念着嬷嬷的好,要不是有嬷嬷护着我,他们一定不会叫我活着的,是不是啊?嬷嬷。”
周嬷嬷立刻笑,拉着沈温的手道:“原来哥儿还记得我从前的好,也不枉我用我的奶水把你奶了这么大。”
沈温道:“当年三哥去边关的时候家里人都不知道,后来他到了边关回来一封信,我们才知道了,家里人闹了一番,嬷嬷说是因为我不吉礼才害的三哥走的,所以叫我去祠堂给祖先罚跪,我饿了三天四夜,滴水未进差点死了。还有大姐姐进宫前,嬷嬷带我去给大姐姐送行了,后来听说大姐姐有落选的可能,嬷嬷说是因为我送行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大概带了邪祟冲撞了大姐的运势,所以我跪在庙里整整抄了十五天佛经,一天只吃一顿饭只喝一杯水只睡一个时辰。还有八姐姐过生日,都传说她是九天玄女转世,可也被我克了,还是因为我,所以我须每日对着八妹的院子磕头。还有大夫人、老夫人、五姐姐……”
如此说个没完,烦的周嬷嬷戳这拐过急叫着“温哥!你还走不走,出去了几年怎么这么唠叨了,从前你可从没这样抱怨过。”
沈温这才回过身来笑看向周嬷嬷。
沈温很乖巧的拍拍周嬷嬷的手,抬眼瞧着周嬷嬷道:“嬷嬷别动,你脸上沾了脏东西,我帮你擦去。”然后便伸手抚摸了几下周嬷嬷的脸,顺带着给她拨弄了拨弄耳后的头发。
周嬷嬷此时心里才信了,这沈温还是以前那个任它摆布的呆木头。
沈温走在前面,突然又道:“你儿子叫吴家兴是吧?他现在跟的是哪个?过的可如意?”
周嬷嬷听它问起它儿子脸上立刻浮现一抹自豪道:“他呀!现在跟着大老爷的儿子沈辰风,手头上有忙不完的事干,看样子很受器重。”
沈温道:“那嬷嬷你就可以享福了,伺候了一辈子别人,也叫他们伺候伺候你吧。”
周嬷嬷笑着点头道:“话是这么个理……”
只说到半句话,便有人从远处叫个声“娘!”
沈温和周嬷嬷看去,自然是周嬷嬷的儿子吴家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