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怎么不早跟我说……！”
十邪海慌张地停止了异能的输入，向景戈也终于半跪了下去，浑身不断地抽搐着，双眼中冒出的血将视野覆盖。
我就说不可能吧……十邪海懊恼地想。要是向景戈因为他在这里死去的话，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他连忙也蹲下去查看向景戈的情况。
向景戈似乎在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抓住他的手臂晃晃悠悠又站了起来。
“……继续。”
“不行！你都成什么样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也不能这么勉强自己吧！”
耳鸣越来越厉害，对方说的话向景戈已经有点听不清了。他擦了把脸，满手的血迹。
“我还可以。”
根本从任何角度来说都不可以啊？十邪海看着向景戈倔强过了头的样子，暗暗下决心想着我不能再帮他了，“……你先冷静一下，起码等不流血了再说吧？”
他看过输入过量异能之后游轻怀和陆宇寰的反应，所以完全不忍心看到面前这人也是这副样子。
但向景戈强硬地握着他的手臂，又一次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我都说了……要继续啊。我很冷静。”
“……！”
之前给他输入的信息里有这些吗？！十邪海惊恐地发现，自己恍惚间居然被迫进入了异能状态。
就像是他在第四层迷宫那样的状态，而且……停不下来了。他想解除异能，但身体内的能量已经不受控制。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他绝对会死……！
但这一刻向景戈的力气居然让他都抽不出手来。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个空间是独立于主办方据点的，他叫不来别人。
“……”
这里很安静。他看到向景戈的另一只手攥成了拳状，但依旧直立着身子，异能的融合没有丝毫要停止的征兆。
“我说你——”
但向景戈打断了他。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体会我的感受……”
“就算我会死……也没关系……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
十邪海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可以稳稳地站着。按照常理来讲，上一个让他这么做的是陆宇寰，但是……
“都有可以重来一次的勇气……！”
他的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随后，十邪海的能力效果被解除了。他也倒了下去，涌出的鲜血将白色的地面染红，十邪海一眼看去，心脏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这是他想要的未来吗？
他……
十邪海俯身，想要确认一下向景戈的生命体征。
但向景戈无力地笑了笑，朝他伸出了手，“我还没死呢。不错吧？”
“真是太乱来了……”
“总要有人做出一点牺牲啊。我还挺开心的。”
十邪海握住他这个时候才开始颤抖起来的右手，复杂的心情在心中涌起。
“你赢了。”
“……你是当之无愧的胜者。”
……
向景戈的身体状况彻底恢复过来是在三天之后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以最佳状态启动异能，所以没有操之过急。
在这几天里，祁楷轩曾来找过他。
“值得吗？”他只问了这三个字。
向景戈那时还很虚弱，甚至都没有下地走路的力气，但语气还是坚决的。
“对我来说是的，你也想和他们再见面吧。”
“……不可理喻。”
祁楷轩的神色冷冷的，说出的话语气中却包含着些无奈和心疼。
他听得出来。
“他们都和我说，我这样是彻底颠覆了世界的规则，可能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
向景戈将视线移开，又落在窗外的天空上。阳光照进室内，让他眯了眯眼睛。
“其实我也想过。但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是说轻怀在我面前自杀的时候。”他说，“我不要一个人背负着他们的期待活下去。我想他们回来。”
“就算是让我的存在彻底被抹消，我也愿意。或者说……他们最好也不要再记得我了，不要因为我而痛苦啊。”
他带着些许寂寞的表情。
“游轻怀忘了你，也可以吗？”祁楷轩问。
但向景戈只是像不想再让泪水滴下那般，静静阖上了双眼。
“嗯，可以的。”
……
在游戏中挣扎的每一天，向景戈都没有预想过，一切会是这样的终局。
但他走到了这里。
祁楷轩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走上那段洁白的阶梯，脚步已经没有了任何犹豫。
“一切的结果会是如何呢……”
十邪海也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你会创造的……是你理想中的那个世界吗？”
但向景戈停了下来，对着他摇头，“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改变客观事实。”
“那为什么……”
“能改变人类的，只能是他们自己。我在直播里，说过了吧。”
他终于来到了那扇门前。
门是白色的，于是他看到了那个空白的未来。
真的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不舍的。
他不禁回想这三个月以来的一切，与最珍贵的人重逢，以这个契机为由，开始了一段明知终点是悲剧，却仍旧不断向前、再向前的旅途。
再也不能回头了。
记忆中过去的自己总是天真的，以为世界的真实就如同自己活在的蛋壳中，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而现实一刻不停地催促着自己，所以他不得不撕开曾以为走不出的创伤，从无休无止的痛苦中，得以窥见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便是我们的希望所在。
那便是我竭尽全力抓住的，这个世界最后的机会。
“向景戈。”
祁楷轩在寂静中开口。
“我还是希望大家可以记得你。”
“那都无所谓吧！”
他回过头来，张开双臂。那是与最开始的他如出一辙的笑容，可在如今的场合下看来，那眼神里竟多了如同神明一般的悲悯。
“这个世界，将会再也不需要希陵市的存在了。”
“永远的……再见了。”
他笑着，说出了最后的道别。
“但是，就算是我不在的世界！”
“我也会为所有人创造出，那个我最理想的答案……！”
白色。
白色满溢了所有人的视野，随后将一切吞噬殆尽。
祁楷轩想，他无比地渴望自己可以记得向景戈在最后那刻的表情。
在那一切都即将被抹消的新时代，他也如此祈愿着，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可以铭记这个籍籍无名的英雄。
——他像一个真正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