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拾叁坊外,一圈樱桃炸弹将冲出的十几个贼人炸上了天。
经过炸弹的预热,拾叁坊门口冒着阵阵腥臭的咸鱼味,即使蹲在草丛里也不能幸免。
“呕——”
艾薇率先忍受不住,掀开一处树枝就埋头干呕了起来。
“这就忍受不了了,那偷渡来的船底下可比这刺激多了。”
朱先生笑嘻嘻地怼道。
“轰——”
又一圈炸弹爆了炸,亚历山大事先埋了好几圈,就是为了夺得先手。
不怕死的贼人一团接一团地从拾叁坊的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不少人被炸上了天,又有不少人被炸得分了四肢。
咸鱼一般的残片从天上掉落,抽搐不止,将惨白的天空熏成了淡黄色。
虽然炸不死,但好在限制了许多人的行动。
亚历山大向后方的士兵们打了个手势,士兵们纷纷架起了电棍,随时准备着殊死一战。
“小苏打、柠檬汁、清洗剂、草木灰……”
朱先生在此时搭上了亚历山大的肩膀,在他身后叨叨不绝。
“这臭味实在去不掉的话,你们给赔偿吗?”
“我听不懂您说的英语。”
“英国人真是小气,切!”
朱先生听出了亚历山大声音里的不耐烦,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烦其他的士兵。
“朱先生,我什么时候能进去?”
艾薇虚弱地回到了原处,抖着发青的嘴唇问道。
“听那个刀疤脸大块头的话,等他们先收拾了一半的人,我们再看看……”
“go!”
话音刚落,亚历山大一声令下,草丛里埋伏的士兵们倾巢而出,拿着电棍和枪支冲了上去。
一时间,“滋啦啦”的电流和“砰砰”作响的枪声不绝于耳。
间隙之间,贼人的惨叫和凶狠的撕咬声同样响彻云霄。
艾薇从没见过如此场面,她默默低下了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朱先生脚边的那朵黄色小花上。
“呼……呼……呼……”
忽然,头顶的黑发被吹开,艾薇这才感受到朱先生剧烈起伏的胸腔。
艾薇眨了眨眼,仰头看去,只见朱先生眼角含着泪,上齿死死咬住发白的下唇。
他浑身发着抖,手心早已被指甲割出了血痕。
“朱先生……”
“没事,再等等……再等等我就找他算账去……”
艾薇默然,她的胸腔堵堵的,眼眶一阵发酸,害得她使劲眨了好几下眼。
谁知,眼眶不酸了,鼻子倒酸起来了……
她不敢擦拭,就像朱先生不敢擦去欲出的泪水一样。
枪声和惨叫声不断在耳边奏响,如雷神的铁锤砸进心底的软窝,震得胸腔一阵酸麻。
朱先生隐忍的情感,她是知道的。
草丛外的那些怪物,原是跟随他四处闯荡的兄弟。
有的刚满十八周岁,有的刚刚新婚,有的跟他多年,有的第一次下海……
一场海难,一场天灾,恶魔的一个响指,古神的一次叹息。
好端端的人生就此终结,葬身鱼腹,死后的灵魂依旧不能安息……
眼睁睁看着曾经的欢颜变成臭烘烘的咸鱼,被电击、被枪扫、被炸上天、四肢分离、残片散落……
艾薇不知该如何安慰朱先生,只能摸索向前,轻轻握住朱先生发冷发颤的手。
好一会儿之后,草丛外的声音渐渐小了。
朱先生擤了两下鼻子,跟着艾薇的动作朝外看去。
地上满是抽搐不已的躯体,士兵们也少了很多。
有的躺在了地上,鲜血淋漓,有的跑向远处,加入了转移居民的队伍。
拾叁坊不再有贼人出来了,至少大门没有。
艾薇朝大门看去,那里似有一些攒攒动动的黑影。
“都给我住手!”
突然,一声尖利的叫喊从大门窜出,刺得艾薇耳蜗生疼。
随后,一个皱皱巴巴的金钱鼠尾头出现在了门口。
艾薇一眼看出了他是谁,第二眼又嫌弃地扫了个白眼。
“聂叔?”朱先生的语气里同样夹着恨,“就他踹我脸踹得最狠!”
“长得跟个老太监似的,就他骂我骂得最脏!”艾薇同样恨恨地说道。
老太监瞪着老鼠一样的绿豆眼,恶狠狠地看向了亚历山大和众士兵。
“好大的胆子!敢来华人码头造次!你们想开战了!开战!”
亚历山大“唰”的一下解决掉身后偷袭的贼人,沉默着朝老太监行了个礼。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儿有几百个小耗子在我们手里呢!”
老太监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拾叁坊里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哭泣声。
哭泣的声音尖锐,显然是孩童的稚嫩声音。
艾薇听得脸色骤变,同样,朱先生神态严肃,悄然握紧了身下的长剑。
“你们要是再敢前进一步,我们就杀一对金童玉女……”
“聂叔。”
这时,一清朗的少年音打断了老太监刺耳的威胁。
大门里的黑影动了动,老太监恭敬地绕了绕身体,等待着门口的人影缓缓走出。
“赵明骅!”
看着那道古铜色的人影,朱先生顿时惊呼出了声。
“他们是洋人,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赵明骅没有刻意地大声喊叫,却字字清晰地传进艾薇和朱先生的耳朵。
他向亚历山大回了个礼,灵活地转了转手中的青色长剑。
“还是和懂汉语的人交谈吧。”
说着,他将剑尖指向了前方,随后缓缓向右移动。
最后停歇的地方,正是朱先生和艾薇躲着的草丛。
“朱先生,您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