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旁边有细碎的踩动树叶的声音,他猛扭头,看见战友在一棵大树后正笑嘻嘻的向他走来,并且好像要向他打招呼。他现在做任何动作都会把战友暴露给鬼子,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喊了一句:“小鬼子,来吧!”说完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接头的人愣神的瞬间,枪响了,一颗子弹打中了老廖,老廖趔趄了一下倒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一只手捂着被子弹打穿的胳膊继续歪歪斜斜往前跑。
这个来取情报的是已经参军的石俊。他打扮成上山采药的村医,为了更有迷惑性,也为了回到屯里给战友们熬野菜汤喝,在等待交通员的时候,到附近顺便踩了一些野菜,他站起来远远看到老廖已经站在大树那里了,正准备高兴地打招呼,一声枪响使他打一激灵,他迅速蹲下找一簇浓密的野草隐藏了起来。
他知道老廖看到他了,为了掩护他选择暴露自己。透过草丛缝隙他看到鬼子像一群大蝗虫一样向老廖扑了过去。他没有枪,手里唯一的武器就是这把挖药的铲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被鬼子团团围住。
老廖为了保护自己和情报不惜牺牲自己,不能浪费这用生命换来的时间。他迅速猫腰跑过去摸出情报,把情报内容先看一遍,然后慢慢撤退。
负伤的老廖跑不动了,终于倒在一个矮坡下,他躺在矮坡上转过身来,怀里掏出一个旱烟枪和绣着桃花的荷包,他的左袖子已经被血染红,胳膊上的血窟窿还在不断地往外流血......
好看的荷包被细细的绳子拴在烟枪杆上,他左胳膊神经被打断了,无法配合右手解开绳子。于是他用牙咬住荷包,右手认真的解开绳子。把烟袋锅伸进荷包掏了几下,挖了满满一锅烟丝出来,他把一盒火柴放在蜷起的两个膝盖中间用力划着,点着烟锅深深的吸了一口,不慌不忙把火柴装进口袋。
他向前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通过烟圈看到鬼子慢慢走向自己,烟圈越来越大,烟圈里的鬼子越来越近。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太郎用汉语问一个穿着长褂子的中国人。
这个人看到交通员血淋淋的样子吓得往后缩,他战战兢兢点点头。
“带走!”太郎话音刚落,几个日本士兵便要下到小斜坡下去抓老廖,老廖急忙说:“慢着!凭什么抓我?”
太郎向前跨了一步看着老廖说:“有人举报你是抗联,是抗日分子。”
老廖滋滋的吸着老汉烟,他没有回答太郎的话,他在尽量拖延时间,他不确定日本人来了多少?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周围搜索?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他用带着鲜血的手抚摸着那个放烟丝的荷包,他说:“ 这个荷包是我老婆给我做的,她说如果用红线绣,这花更漂亮,今天用我的血染了一下,看起来的确漂亮。”
太郎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他烦躁的继续问:“你是不是抗联?”
老廖“滋滋”的吸着老汉烟,他说:“我只是一个打零工的孤寡老头,抗联要我这样的人能干什么?”
“那你跑什么?” 看他胳膊上流着血依然泰然处之坐在那里的样子,太郎不相信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
“现在谁看见你们不跑?我只是上山想抓一只野兔解馋,冷不丁看到你们在后面,一害怕就跑,这就变成抗联了?”老廖明白,他再怎么解释,日本人也不会放了他,不过,他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太郎摆了摆头,一群宪兵端着刺刀围了上去。
老廖依然靠在那里吸烟,吸完了,他站起来被鬼子押着往前走,血一直滴滴答答往下流。
“离我远点,溅你一身血。”他鄙视的对那个出卖他的软骨房东说 。
“廖兄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儿子被日本人抓了,他们说可以放了我儿子,条件是必须抓几个抗日分子,我,我不知道他们会开枪......”这个满脸惊恐穿着长袍马褂的男人是老廖的房东。
“你为了救你儿子就冤枉我是抗联?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抗联?只抓我一个也换不回你儿子,你应该领着日本人到关内去,听说关内漫山遍野都是抗日分子,都抓起来才能换回你儿子。”老廖慢慢走着。
太郎一直没有打断他俩的谈话,听到老廖这话,他猜疑着也许这个房东为了救儿子胡乱抓人头凑数也说不准,但是既然已经来了,抓回去审问一番是必须的。
“我以为他今天出来就是和他们的人碰头来了......”这个房东看见太郎审视他的眼神战战兢兢的说。
“哈哈哈哈哈,做什么不好,非要做狗。”老廖忍着疼痛哈哈大笑着,毫无惧色的往前走去。
不远处,石俊把手指放在嘴里,牙齿紧紧咬着已经流血的手指,眼看着老廖被押走,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个出卖老廖的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