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石俊早早到了杜家,巴图鲁告诉他先不忙着回部队,然后把白春生他们的事说了一下,说慕容良好像有什么事要说,看起来很紧急,于是石俊只好耐心等着慕容良的到来。
在守备队大院,佐佐木穿着干净如新的军裤和洁白衬衣坐在榻榻米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一碟鸡肉,一碟鱼罐头和一碟白萝卜丝还有一碟白菜丝,两个瓷器小酒杯,慕容良在他对面坐着。
下午血淋淋的惨剧完全没有影响佐佐木的心情,洗完澡后,他兴致勃勃安排厨房把腌制好的野鸡肉拿出来,撕成一条条的放在盘子里,厨房又给他拌了个白萝卜。
今晚士兵们的菜品挺丰富,有青椒炒肉片和蒜苔炒肉丝,但是佐佐木看都不想看那些肉菜。因为蔬菜供应车还没有送菜过来,佐佐木并不想浪费士兵的蔬菜,只让切了这么一盘。至于巴图鲁送来那十几斤肉,明明可以拿出来炒一盘肉菜下酒,可他愣是没舍得,他觉得有鸡肉和鱼罐头就很好了。
日本人吃饭量很少,也从不浪费,慕容良已经习惯了。
稻田把酒坛子用干净毛巾上下擦得铮明瓦亮才开始拔出木头塞子。
木头塞子“噗!”的一声过后,一股浓烈的酒香弥漫整个屋子。
“哇!太好了!真香啊!”佐佐木使劲嗅着飘在空气中的酒香,两眼放光看着那坛酒。
慕容良心中充满了悲愤,他的手不自觉的抖动着,看着稻田往酒壶里灌酒,他感觉那透明的红色液体是那些死去劳工的血液。但是他脸上依然挂着谦卑的微笑,他对佐佐木说:“这个酒后劲很大,队长要少饮。”
说此话时,他不由得摸了一下裤口袋的一个小纸包。
这个纸包里的药粉还要感谢马彪,正是他错误的理解了佐佐木的意思,才把这睡觉药当成发情药给了佐佐木,而他意识到也许有一天会用到这些药粉,就偷偷留了一些,没想到今天真用上了。
“不不不,慕容翻译,不能辜负了申桑送来这么好的酒,来,干杯!”说是干杯,他自己早就端起小酒杯一干而尽。
“啊!好辣的酒啊!太好了!”佐佐木咂吧着嘴陶醉的闭着眼睛。
稻田一直站在那里,佐佐木喝完一杯,他过来拿起酒壶倒满一杯。
慕容良只是嘴唇沾沾酒杯,不敢喝。
佐佐木知道慕容良不能喝酒,平时也不劝他,只是让他陪着自己就行,但今天,他非要让慕容良尝尝这好酒。
“慕容翻译,今天你必须喝了这一杯,这酒太香了,比日本的清酒浓烈太多了,我喜欢。”他又是一干而尽。
慕容良奇了怪了,日本人喝惯了凉白开一样的清酒,按理是受不了中国这烈酒的。但是佐佐木却如饮甘怡,一杯接一杯喝得酣畅淋漓。
“慕容翻译,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下午,你亲眼看见我们日本人杀了你们几十个中国人,你心里不高兴。”
佐佐木酒风一向如此,一杯烈酒进肚就开始兴奋,再喝一杯开始说话,喝的越多话越多,直到把自己喝醉才能闭嘴。
慕容良低头不语,站在地上端着酒壶正往酒杯里倒酒的稻田听到此话却如雷轰顶!什么?下午士兵们执行的任务是去杀人吗?杀了几十个中国人吗?这太可怕了。他瞪着眼睛看着低头不语的慕容良,他的心里充满了对中国人的同情,对慕容良的不解,对佐佐木的恐惧。
佐佐木队长怎么能在杀了几十个中国人的情况下喝得下酒?这酒是申云昊父亲送给他的,这鸡肉是申云昊父亲亲自送来,你杀了他儿子,却心安理得享用着他的美酒,你杀了几十个中国人,却像没事人似的在这里对饮。
他的胃里一阵翻滚,努力控制着自己痛苦的表情。
“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坦诚,你不掩饰你的情绪,但这是战争!战争就是熔炉,把好好的正常人投入到战争中,只要活下来,一个个就会变成杀人的野兽!”
慕容良坐在那里,痛苦的回忆下午那惨烈的场景。他叹口气闭眼点点头,让佐佐木明白他身为中国人的无可奈何与对佐佐木的理解,尽管心里已经义愤填膺,但表情尽量做到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