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樱樱跑到院子里时,并没有看到迟信,反倒是迟信的外婆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她。
之前在医院见过一次,老太太记性还不错,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知道这是迟信新娶的媳妇儿。
于是老太太停下了骂骂咧咧的嘴,扯着腿就往她的方向扑,靠近后胳膊一挥就要一巴掌甩向她。
成樱樱吓得呆愣在原地。
她长这么大从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就算与人有矛盾也不过是互不搭理而已,连吵架都很少,更遑论像这样冲上来就要打的。
见她呆住,老太太更得意了,正要将巴掌甩到她脸上时,却见刚刚还在眼前的人被人一把拉开了,她一时没收住势,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扑过去,好在她反应还不算慢,险险地稳住了身形。
迟念念将成樱樱护到自己身后,急急地问道:“嫂子,你没事吧?”
成樱樱极力定下心神,朝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迟念念松了一口气,她也刚刚才起床,看到嫂子走出来刚想打声招呼的,就见这以前三天两头来闹腾的老太婆要跑过来打她,冷着眼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老太婆。
“老太太,您这年纪一大把了,就这么冲过来也不怕闪到腰?”
闹的动静太大,一大早就到屋后菜地里摘菜准备做早餐的迟明新两口子也听到动静走过来看,看到一堆人围在这里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迟婶婶将手里的青菜往男人怀里一扔,也不管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泥:“你说怎么了?这是那两个老不要脸的又过来欺负人了呗!”
那么大两个人杵在这里看不见?
说起这个她就有气,平时她是在镇上的厂里上班的,天天早出晚归,一个月休的四天也不是固定的,所以迟信的外公外公来找茬她极少碰到。
偏偏迟明新是个闷葫芦,吵架吵不赢,胆子还小得连虚张声势也不会,所以家里剩下的那两个老的每每碰上他们都会吃亏。
年纪年纪比他们大,身体还没他们好,怎么可能不吃亏?
尤其是迟信的外婆,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比她还好,瞧瞧刚刚叉着腰在樱樱和念念面前的气势,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此刻也是这样,老太太丝毫没管身后的动静,站稳后一只手恨恨地指向迟念念身后的成樱樱,一脸的咬牙切齿:
“肯定是这个烂了心的玩意儿撺掇的大外孙不管我的,之前还假惺惺地去医院看我呢,是看我死了没有吧?现在你又哄骗我大外孙结婚,然后骗他的钱是不是?我就知道越好看的女人心肠越毒,你说,迟信创业失败是不是因为你?你把他的钱都独吞了是不是?”
成樱樱简直是开了眼界。
她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都是乡下的,她也陆陆续续在乡下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还从没见过这么骂人,毫无事实依据单凭自己臆想就能骂出这么一长串,她怕是从来不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意思吧?
可她现在懒得解释这个,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太太自说自话的本事太强,任凭她怎么解释她都不会听的,只会骂得更难听。
她张望四周,问迟念念:“你哥呢?”
“我也才刚起床呢,没看见他。”
迟婶婶此刻板着脸冲过来了,以前待人和和气气的一张脸此刻正火冒三丈:
“姚叔姚婶,作为长辈,你们第一次见外孙媳妇就动手打人,这怎么说都不合适吧?你们当我们迟家没人了?如果你们铁了心要做这为老不尊的事,那就对不起了,待会儿迟信回来我就让他跟你们脱离关系!”
“永淑!”迟奶奶喊着迟婶婶的名字喝止住了她。
虽然这个亲家很过份,但明新和永淑作为晚辈,这个话不能由她来说,血缘关系剪不断,也不是说一句脱离就能脱离得了的,要不要断了关系,迟信心中自有论断。
迟婶婶见婆婆发话了,也就闭上了嘴,不情不愿地站在了成樱樱的另一边,表明了这是要护着她。
面前的人从一个人变成了现在的三个人,气势汹汹的姚外婆很识时务地后退了一步,但嘴上仍不饶人:
“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你们!想要迟信和我们断了关系?那我们两个老家伙就去找政府告他!我辛辛苦苦地拉拔他妈长大,生了这么个赔钱货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好不容易等她嫁人生子,一天好日子没过人就没了,迟信如果不给我养老,我就让他妈从坟墓里爬出来打死他!”
听听,这是个当人母亲当人外婆的人说的话?
要让自己死了的女儿从坟墓里爬出来,还要打死自己的外孙!
成樱樱为迟信心疼,这些年来他孤勇向前,可拦在路上的不是所谓的社会险恶,反倒是亲人的掣肘,而后者,往往比前者更令人心伤。
迟信曾告诉过她,识微的张总是他的伯乐,肖思齐的爸爸老肖总也给予了他很多帮助,还有像涂韵、肖思齐这样的同事和朋友关心他的生活,这些表面上看起来是外人的人,反倒在他的生命有着很重的份量。而从血缘上来讲本应该无比亲近的外公和外婆,对迟信来说却是如影随形的吃人恶魔般的存在。
想到这里,成樱樱原本吓白了的脸变得更加冰冷,从迟婶婶和念念的身后绕了过来,直挺挺地站在了姚外婆的面前:“外婆——我看在迟信的面子上叫您一声外婆,可您要知道,您对我来说还只能算是个陌生人——您说要将我婆婆从坟墓里喊出来打死迟信,那我倒想问问您,如果我婆婆真的能从坟墓里爬出来,您这么对她疼爱的儿子,就不怕她先去找您的麻烦?”
老太太听了这话眼神开始躲闪,看到一旁杵着一动不动的老伴儿,气又不打一处来:“你说话啊!哑巴了?”
迟念念嘲讽一笑:“我伯娘在时一切都以我哥为先,谁对她儿子不好,她晚上肯定会谁的梦里找他!”
年纪大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信点鬼神,姚外公本来还想帮忙的,此刻也干脆闭上了嘴。
迟爷爷站在屋檐下,看着两个亲家满脸厌恶,但他也不准备跟他们吵架,这么多年了,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反正他们都是听不进去的,倒不如省点力气,再说他是个大男人,和个女人吵架也不成样子。
迟奶奶也没想让他出面,迈着小小的步子走了过来,跟成樱樱并排站在了一起。
“亲家,你们今天这一大早地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你还有脸问我有什么事?昨天迟信在那么大的酒店里结婚,竟然没人通知我?怎么?这是真要和我们两个老家伙断绝关系了?要不是我们村有人在那里做服务员看到了,你们这些人还把我们蒙在鼓里呢!”
迟婶婶皱皱眉,没想到这么不巧,不仅被人看见了,那人竟还多事地向这两人告了状。
其实迟婶婶还真是冤枉那个人了,迟信的外公外婆在村里的口碑一向不怎么样,那个服务员也早就听说过他们和迟信的事,知道迟信结婚没请他们心里还挺幸灾乐祸的,婚礼一结束就特地打电话回家跟家里人说了一下,她家里人藏不住事,下午吃完饭散步时撞见这老两口后就把事情都说了。
姚老太太当时就坐不住了,非要摸黑到青坪村来找麻烦,是被老伴硬看着才放弃的。
所以今天一早,两人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到这里时迟明新两口子都才刚起床去菜地里摘菜,所以几人当时就没碰上。
迟婶婶看到姚外婆一脸的理直气壮忍不住开口:“为什么没人通知你们心里没点数吗?要通知了难不成你们还想着去包个红包?”
这语气里的讽刺太明显了,姚外婆一时说不出话,姚外公准备拉老伴的手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上前,只静静地站在一旁仿佛是隐了身。
一时间几人谁都没有开口,院子里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