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深沉的黑暗像是母胎中的羊水包裹住了沉沉睡去的陆川,陆川情不自禁的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一双略带冰凉的纤细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他的后脑勺,以及他的左眼,纤细的手却有着粗糙的触感,像是在被砂纸打磨。指尖划过的部位如同被利刃划开,鲜血流淌,皮开肉绽,这种猝不及防的疼痛将他带入更深层次的黑暗。
画面陡然剧烈波动起来,视线边缘如同波浪层层翻涌,事物开始模糊,色泽褪去,如同一幅老旧的墨画山水,一点一滴融化,在眼前晕开。
“撑住啊!!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没有这段记忆。”马上就到最关键的时刻了。
湖面像是荡开的涟漪,一圈一圈慢慢减弱,好容易才平息下来,场景趋于稳定。
一张铜色面具展现在眼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乎在嘲笑陆川的痴心妄想。
怒急攻心。
咕噜咕噜。
像是沉溺在记忆的湖泊中一样,陆川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的存在,只能模糊的感受到自己的思维渐渐被这片场景开始排斥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一连串的泡泡从画面底下升腾起来,陆川强忍着痛苦,元神小人紧闭着双眼。
与之对应的是,现实中陆川狠狠捏紧了十指,关节攥的发白,脖子上青筋根本凸起,似乎下一刻便要终止这场长时间的回忆。
像是被人捏住了脖颈一般,粗大的青筋一根根凸起,明显的像是盘虬的山脉。
呜~呜~呜。
紧闭的双眼不停的颤抖着。
噗的一声。
分明紧闭双眼的陆川竟然从腰间抽出断刀,狠狠扎进了盘结的大腿,冰凉的冷意瞬间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抹淡淡的血色弥漫开来。
“陆川。”
“川哥。”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像是现实与记忆的交织,他分不清何处才是真实。
不敢睁眼,害怕一睁眼便会失去这宝贵的机会,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重新看到这些珍贵到极致的画面。
......
画面终于还是稳定住了。
本应倒地不起的身影居然隐约睁开了一条缝,恰好看到了最后一幕。
“咦?居然还没有彻底昏迷吗?这毅力。”
一道略微有些单薄的身影,背对着他,若有所觉的回头,恰好望见这一幕。
可惜的是,那张面具掩盖了他的真容,并不能分辨出对方是谁,只觉得有种隐约的熟悉感。
随即一张略微有些粗糙的大手抚上了他的双眼,轻轻将陆川的眼睛合上。
那双手很平整,干净,温暖,略微带着些许老茧。
单薄的麻布衣裳,水洗的破旧发白,身形瘦弱。陆川试图将这一切关键词统统装入脑中,重新拼凑出一个形象。
铜色面具还是走了,一个人来的一个人走的,悄无声息,而陆川依旧活着。
猛烈的山风吹过,将四周的树木吹得低垂,林涛怒吼,顽强地站起身来。几颗星点攀上夜空,一颗位居当空泛着紫色微光的星星倏然划破夜空。
随即整个天空像是失去了颜色一般,轰的一下暗淡了下去,天边的月亮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轻纱,鲜艳的宛若能滴出血来。
“嘻嘻嘻,居然还活着啊。新的天命之子,真的是太棒了。”
“住嘴,谁让你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的。”
“你可太无趣了,都这么久没出来了,你老是这么忧心忡忡的,再说谁能看到我们。”
“等被发现的时候,你就惨了。”
”嘻嘻,那不是还有你嘛。”
四面八方突然回荡起一男一女的声音,两团不算高的黑影轮廓从树木中浮现出来,隐约可辨是两孩童高。
四个宛若星火般的光点在阴影中乍现,慢慢走出。
赫然是一童男一童女,童男发出与身高不符合的瓮声瓮气,女声则是俏生生的回应,声音又甜又糯。
童男童女慢悠悠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陆川近前,打量着陆川。
童女有些好奇的伸出食指戳了戳陆川瘦骨嶙峋的脸庞。
“喂,他不会死了吧?你说呢?末那?”
“那不能。”被称作末那的童男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我们等了这么久,也该认真的选择了。”
“嗯?狗胆!谁在偷窥我们?”
轰。
童女的声音猛的一变,突然仰头看向空中。
那应属于眼睛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两条蛇,蜿蜒着钻了出来,直勾勾地望着天际。
陆川顿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似乎被人隔着遥远时空对望,一层鸡皮疙瘩浮现,生死危机!无论是身处何处都无法阻止。
“好胆,敢窥视本座。”瓮声瓮气的男童随手一挥,所有景象都刹那间化为了碎片,纷纷朝着陆川攻伐而来。
大事不好。
陆川心中一寒,那种生死之际的大恐惧猛然来临,他倏地睁开双眼。
紧接着只听到啪的一声,陆川双眼如同鸡蛋一样瞬间碾爆,不仅如此,脑袋上顷刻间布满裂纹,像个煮了三天三夜的茶叶蛋,处处透着血痕,还有着扩大的趋势。
“川哥!!!”
出现危险的一瞬间,时时刻刻关注着陆川的白雨就已经出手。
“姐姐!姐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存在,要是存在,你就救救他!求求你了。”
白雨哭喊着,泪如雨下,喊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这难道就是川哥口中说的变故吗?
依旧抱着双臂的金铭本来已经走远了,不想看这一对狗男女在他面前秀恩爱,一听到呼喊,果断跑回镜湖,一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傻了眼。
“不是?这是发生了什么?我才刚离开没一会?”
没等二人做任何表情,事态进一步发生了变化。
陆川巨大的脑袋就像一瞬间就被充进了数石的气体的猪尿泡,肉眼可见的涨了起来,透明的皮肤几可透光,可以清晰看到内里的头骨,手指触摸柔软的富有弹性,眼看就要爆炸。
白雨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像是天塌了一般。回过神来,咬着牙,也没顾及太多,赶忙在陆川脑门上划了一刀。
陆川全身膨胀的血液顿时找到了宣泄口,激射而出,淋透浇灌了白雨一身。
“啊!”
白雨吓得不自觉叫了一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浑身颤抖,双手不停的哆嗦,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
“大嫂,大嫂,发生了什么?”金铭一声声呼唤将神不守舍的白雨给叫了回来。
白雨猛的低下头看着陆川,此刻的他脸色惨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虽然免去了爆头的危险,不过死亡的威胁还在。
看着重新充气起来的大脑袋,白雨吓得是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姐姐?难道你真的不存在吗?不可能,难道这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突然,不管是谁!是谁都好,救救我的川哥啊!谁来救救他啊!”
“你说过要陪我的,我不许你死。”白雨情绪剧烈的波动,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一丝绝望悄无声息的爬上心头。
白雨不由分说说着伸手将陆川揽入怀中,埋在那高耸之上。
这熟悉的触感,要是陆川双眼完好,怕是得流上两斤鼻血以示尊敬。
不过这绮丽没有维持片刻。
白雨只感觉脑袋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里钻出来一般,这种带着些许熟悉的嗜睡感。
难道?
啪。
白雨的脑袋猛的耷拉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陆川头顶。
紧接着,刹那之间,洞穴温度下降到冰点以下,充满了寒意。
白雨的长发肉眼可见的生长,一直延伸至腰间,那股懵懵懂懂的少女感瞬间被一股肃杀替代,胸前如同起伏的山峦一般迅速凸起,本就稍有规模的身材此刻竟显婀娜,之前的伤势已然全部愈合。
头一次,竟然是还在白天的时刻,白雪再现!
白雪缓缓将自己的头颅抬起,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在脑后流泻,冷漠的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胸口的陆川,左手成爪状作势就要捅进陆川后脑勺。
“大嫂,大......大嫂,你请便,下手轻点。”
金铭很识时务的默默将语调放低,这般形态的白雪他只是猜测过,却并没有实际亲眼见过,着实有些震撼。
白雪冷漠的一扫金铭,那狭长的凤眼不带一丝情绪。收回目光,指尖拂过陆川后脑勺,眼神中除了厌恶之外竟然有些几分挣扎。
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尽是嫌弃,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陆川肩膀,却并未将陆川推开。
接着将陆川搂的更紧了,将他的脑袋深深埋在自己高耸的胸脯之中,自己的头颅高高仰起,那修长的洁白颈子,活像是只骄傲的白天鹅,双眼轻闭掩住了那复杂的神色。
砰。砰。
白雪双眼倏地一声炸裂,脑袋也随之崩开,散落的血液如同点点梅花,将四周装点,不少溅射进镜湖中,显得分外妖艳。
不过须臾,像是时间倒退一般,所有血液再度倒流回白雨眼眶中,血肉一片一片拼凑出脑袋的模样,才刚刚拼凑完毕,然后再一次炸裂,白与红的混合浆液再度四溅,就这样足足重复了七次才停歇。
似乎白雪的恢复能力比之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何止恐怖了几倍。
在好不容易再次拼凑完完整头部后,白雪头发骤然回缩,又变回堪堪及肩的模样,身材在缓缓变回少女模样。
白雨瘦弱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强度,瘫倒在地,双唇惨白,脸上又恢复成那副的懵懂可怜的神态。
两人簇拥着双双倒地,两人都是一副脸色惨白,失血过多的模样,不过陆川有白雨这种最顶级的“大夫”,总算是保住小命一条。
“啊?”
“不是,谁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金铭整个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些懵逼。
右手心猛的裂开了一道小缝隙,那颗眼珠在微微发热,似乎在蠢蠢欲动,金铭忍耐了好久才没将这只手掌对准白雨。
有些事情,还是等他们自己告诉吧,这一点上他意外的和陆川有些相像,对于自己人都是无条件的信任。
“对了,好像陆大哥说有变故往北边走,找山洞是吧?”
金铭摸了摸脑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