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雾气像是一堵堵厚重的墙,横亘在海面上,远处的太阳藏在雾气中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看上去特别不真实。
整体可见度低的可怜,而随着船只的继续深入这种能见度还在进一步的缩减。空气中偶尔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甜腻味道,那是一种近似于水果香气的味道。
海面上的蜃气太过明显根本无法隐藏,整个甲板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人围观,不远不近的看着就像一颗颗人头漂浮在雾茫茫的海面上,颇有些瘆得慌。
“卧槽,那是什么,怎么这么浓的雾气?”
“有没有人出来给个说法?”
不少人捉住船工,恶狠狠的询问着,平常作威作福惯了,怎么收敛都不懂的。
陆川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嘴里不咸不淡的骂了句。
“煞笔。”
“喂,兄弟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等等有没有饭吃呢,毕竟昨天粮仓才被水淹了。”
像是响应陆川的话语一般,有人拿着锣鼓,扯着嗓子喊道:“开饭啦。”
“手快有,手慢无啊。”
有船工拿着热腾腾的饭菜从门口鱼贯而出,端着就上了二层,三层。
很快就能听到不少隐约中莺莺燕燕的笑闹声,不管是昨天的事件还是今天的异变对于大部分来说,这都不算事,天塌了自然都有个子高的顶着。
“......”
“哎,我在想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对了,兄弟你在哪里做事啊。”
“没啥,普通船工一个,也是被人呼来喝去的苦哈哈。”
陆川微微摇头,干笑两声,笑着笑着,竟感到脑袋有些晕眩,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雾气如滚滚浓烟般迅速弥漫开来,眨眼间便变得浓稠无比。陆川紧紧皱起眉头,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雾气,那雾气仿佛具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指尖流淌而过,竟在指间留下了一抹淡淡的湿润痕迹。
他将手指凑近鼻尖,嗅到一股异样的甜腻气息,那股味道如同一股强烈的冲击波,直冲入大脑,令他感到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巨响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伴随着这声沉闷的声响,一个沉重的物体重重地砸在了离陆川不远的甲板上,并迅速没入了浓密的雾气之中。
陆川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猛地转身,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透过朦胧的雾气,他隐约看到一团黑影倒在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几步,走近一看,只见一具尸体横陈在那里,面部朝下紧贴着地面。鲜血从尸体四周散落开来,染红了原本洁白的甲板,与周围氤氲的雾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陆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这具尸体。死者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衣裳,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血迹。从外表看,无法判断出其身份和死因。陆川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尸体,一股冰冷的触感顿时从指尖传来,像是被冰窖冻了数日的感觉。
陆川猛的一翻,顿时心中一惊,脊背瞬间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沈莨?!!
怎么可能,刚才他还在二层跟着金铭他们说话......
不对?!
那个沈莨是假的?
陆川迅速抬头往上看去,不管是二楼还是三楼都是空无一人,浓郁的雾气穿梭在雕栏画栋之间。
可...这也不对,凭什么这个时候尸体从楼上扔下来?船上的冰窖...冻了几天?更加完全没有道理。
有谁能预知几天后金掌柜会决定在湖心小筑召开庆功宴,还提前准备好尸体?
这甜腻的雾气会致幻?
陆川使劲摇了摇头,这情况似乎曾发生过一次,真空教的红烛也是如此,甚至是那样相似。
心中一惊,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心神一动,立刻尝试退出。
我要离开......
元神小人泛着淡淡的金光,在黑暗识海中疯狂呼喊着,四周空间嗡鸣了一下又迅速停止,此刻的空间坚固的像是铜墙铁壁,像是从来不曾发生过半点波动一般。
陆川彻底愣住了,回不去?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只要此刻他上二楼就能看到白雨的脸,可他竟然有种孤立无援的错觉。
“兄弟,兄弟,你在想什么?”
带着黄皮帽子的船夫拍了拍陆川的肩膀,露出一口大大的黄板牙。
“这儿可不禁乱想啊,会出事的。”
“会出什...什么...么...事...啊?”
话一出口,顿时被拉长成了奇怪的语调,整个世界的颜色都在缓慢变得血红起来。
陆川只感觉天旋地转,船夫的脸像是黑黢黢的黑洞一般,整片天地像是沿着对方的脸不停的旋转。
思想粘稠的像是灌了铅的浆糊,再低下头去摸那具尸体,指间的触感分明的告诉他,有具东西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可眼中那具尸体竟然缓缓旋转游移起来。
眼中看到咸味,耳朵中疯狂灌入花朵,鼻子嗅到声音,嘴巴喷出大海,舌头尝到色彩,身体触摸到天空。这种六识错位的感觉痛苦的令陆川想吐,甚至连想吐的这种冲动都变得极为抽象,感觉自己的理智在不断的分崩离析。
陆川向前走了一步,却突然平躺着倒了下去。
砰。
重重砸在甲板上。
血液模糊了他的眼眶,却并不温热,生冷的蔓进,在视网膜上呈现出异样的美丽。
嘴里缓缓吐出色泽艳丽的花朵,在咸腥到泛着苦味的海风里,在雾气中缓缓摇摆着。强行记住看到的一切,那花朵的模样越看上去越有几分眼熟。
是哪里...在哪里见过。
呕。
陆川几欲呕吐,一种由衷的恶心感,从胃部,肺部,还是四肢百骸涌出来,他不明白。
一口喷出。
那娇艳美丽的花朵顿时被染上了一层血红色。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见过?!
怎么想不起来。
陆川疯狂的用脑袋砸在甲板上,疼痛从脚尖开始泛起,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兄弟,你在想些什么呢?”
“兄弟,你在想些什么呢?”
“兄弟,你在想些什么呢?”
盯着黑洞面孔的船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他的嘴巴在上下张合着,奇怪的语调从四面八方涌来。
砰,砰,砰。
错乱,错乱。
陆川神色癫狂,满脸的血污。
“我知道,我知道了。”
“是石蒜!彼岸花!曼珠沙华!”
“是只有在生与死的边界才能得以一见的奇花。”
“我要用手,不是脚,不是脑袋,手,用手去将八卦镜打开。”
“打开!”
“开......”
陆川废了半个时辰的努力才终于用“手”从八卦镜中取出了了他要的木匣子,而在一旁静静躺着众多的物品,尸体,衣物,布匹,人皮面具,断掌等一切奇怪的东西。
“嘿嘿。”
陆川吃力的笑着。
“果...果然,有联系。”
一阵莫名的机扩声从木匣子中传来,缓缓显露出里面的物件。
这...这是什么?
陆川有些涣散的瞳孔始终尝试聚焦在木匣子上,努力尝试理解木匣子内的物体。
突然间,一股异样的警觉涌上心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暗中窥视着他。陆川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穿越层层迷雾,最终定格在了遥远的地方。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它们宛如燃烧的火焰,透露出一种诡异而神秘的气息。尽管距离相隔数十万余里,但这双眼睛却仿佛能够穿透时空的屏障,径直凝视着陆川的灵魂深处。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陆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这种感觉难以言喻,比起被毒蛇猛兽盯住还要令人毛骨悚然。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威胁,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压迫,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试图移开视线,但那双眼眸似乎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将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他想要逃避,但又觉得自己无处可躲,仿佛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那双猩红眼睛的追踪。
难受的想要吐血,这是又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吗?遍体发寒。
陆川努力翻了一下身,喘着粗气,看着天空。
猩红的血色将整片天空染红,海天一色,宛若人间炼狱,那一轮可怖的巨大血月正遥遥挂在空中,远处无尽的雷霆劈下,宛若天罚。
可哪怕在这种天罚中,似乎仍有什么黑色的小点在雷霆中走来走去。
沐浴着恐怖的雷霆走来走去?陆川自嘲的笑了一下,幻觉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艰难的扭过头,看向另外一边。
极远处,雾气之外,视线尽头,碧蓝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朝阳。
日月同辉,中间是浓重的雾气,就像是楚河汉界一般,分庭抗礼。
“咳咳咳。”
“逃不出去......”
“什么时候白雨才能发现这里的异样,把我叫醒。”
陆川突然睁大了双眼,想到了最差的一种可能。
“不会是......没有进入鬼脑推演吧。”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遍体生寒,静静地看着这艘花船缓缓驶向雾气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