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一跃而起,直接跳出井口。
井旁已经等久了的小八和墨念立刻围了上来。
【陆小子,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不过确实有些收获。”
陆川站在井口旁,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到手中那股更为澎湃、冷酷的力量,心中不由得一阵复杂。他知道,自己经历了一次蜕变,无论是心灵还是力量上,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小八和墨念眼神中带着些许困惑与好奇。小八缩了缩脖子,用狐疑的语气问道。
【陆小子,我怎么感觉你身上多了些……说不上来的东西,有些相近又有些遥远。】
“嗯,刚刚在下面见到了些东西。”陆川不动声色地回答,似是而非,目光依旧沉静。
墨念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川,满脸都是稚气未脱的担忧:“师尊,没事吧?我刚才感应到井里有古怪的力量,好像还有……有人在说话。”他皱着眉,语气中透出不安。
刚才井下的动静着实不小,二人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陆川摆摆手,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差不多了,这个镇子里诡异的源头已经被彻底铲除了,至于蜘蛛女跟白衣少年......”
“他们造孽太多,不可留,无论是什么原因。”陆川淡淡的说着,已经给二人宣判了死刑。
“我们去客栈里找他们吧。”
墨念跟小八齐齐一愣。
【陆小子,你真有把握吗?你下去一趟,怎么信心爆炸,是谁给你的自信?天王老子吗?】
陆川没有回答,而是淡淡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了吧。】
“也该天亮了。”陆川抬头望向祠堂外的天空,一轮血月高悬,似乎在无时无刻提醒他们这里的诡异之处。
不远处,一道枯槁的身影正在远远的等着他们。
正是那个打更老人,也是陆川在井底镜中看到的镇长,只是他更加苍老。此刻的他一脸震惊的看着祠堂内的一行人,握着的破铜锣的手也有些颤抖。
整个人在迅速的变老,皱纹一条两条,眨眼间就弥补了全身,像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可他看到这一幕居然笑了,笑的异常开怀。
“解脱了,终于...解脱了。一百多年了,谢谢你们。”
陆川赶忙一步踏出,瞬间到了镇长面前。
“谢谢,谢谢你们。”
“没想到,拯救我们的人不是人王,是你,小兄弟。刚才,我有些唐突了。”镇长的表情似哭似喜,表情一皱就要哭出来,可就连泪腺都已经彻底干涸,刚想跪下却立马被一双大手给拉住了。
“先别急着跪,说说过去的事情吧。”陆川扫了一眼镇长,他的身上不断有黑气溢散出来,随之整个人苍老了数十倍,下一刻就立刻躺下陆川都信。
显然镇长还有那些村民都是因为祭祀那块噩梦残蜕,祭祀那口井引发的诅咒,变成了这般半人半鬼的模样,此刻诅咒的源头毁灭,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镇长的身躯颤抖不已,仿佛那瘦削的骨架已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历史。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时间,停留在遥远的过去,神情中透出无尽的疲惫和解脱。
“这一切……都始于人王。”镇长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像是风中即将熄灭的蜡烛,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沉重的意义。
他缓缓说道:“三百多年前,人王陨落,那时皇妃不顾后果,为了复活他,祭祀了无数孩子的鲜血,打开了灵界的大门。那口井……是诅咒的源头。我们村子里本来鲜少会出现畸形儿的,可是打开了那口井后,我们镇上出现了不少畸形儿,比例实在太大了,大到我们无法承受,根本无法完成一个种族的延续。”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迫于无奈的人只能出逃,逃到外界。可皇妃不允,她不愿意我们石朝的的血脉外流......”
“后来皇妃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抛下这所有的烂摊子给我们独自承受,带着一批尚且身形完好的村民走了,去继续寻找复活人王的方法。”
“再后来,再后来书里对皇妃的记载就断了,再也没有与镇子联系过。”
“有人说我们石朝会巫术,有着上古时代巫医的传承,可时至今日早已断绝。我们就这样苟且的活着,被这场绵延百年的诅咒折磨的苦不堪言。”
“直到请来了一个毛姓道长来镇压诅咒,道长名叫毛小方,当真有几分真才实学。他看到我们是石朝遗民十分惊异,不过还是告诉我们这一切的源头都在祠堂的井中,并且拆了一块护镇石碑来镇压那井口。”
“并严令禁止我们再次用婴儿祭祀。”
“我们这些镇上的人,早已被这诅咒折磨得不像人样。活着,或许是种折磨,活下去,只是为了等一个解脱的时刻。”
“一听这话自然照做,死马当作活马医。可没想到日子久了,真的慢慢的畸形儿出现少了不少。”
“那时候的镇长发布了一条命令,但凡再遇到畸形儿,杀无赦。从源头开始杜绝,我们再也不愿意过过去那种地狱般的日子了。”
镇长的眼眶干涩,眼泪早已流尽,却仿佛在回忆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那时我们以为,只要守住井口,不让恶鬼蔓延,就能活下去。可我们错了,诅咒深入骨髓,灵魂早已无法摆脱。”
“守住恶鬼,却没有守住人心。”
“百年前,我们镇子中出现了一个恶女石红菱,她狐媚妖态,她勾引镇中一些年轻成年男子与她行那苟且之事,甚至她的父母还包庇她。后来我才发现,此人竟然是先天畸儿。”
“她父母为保她性命,隐瞒了她畸形的真相,甚至砍掉她的畸形脚来掩盖她的真实模样。”镇长的声音愈发低沉,像是在倾诉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但她的心早已被这诅咒侵蚀,逐渐变得扭曲不堪。”
“按照我们石镇的律法,这等恶女早该处死,我恨啊,都是她,不都是我,我一时心慈手软竟然放过了她。要是当时直接处死或许什么事情也就都没了。”
“我看她可怜又有少许痴痴傻傻,就容她活在镇子最边缘不许与任何男子接触。”
他颤抖着继续说道:“可没想到,石红菱的痴傻竟然是装出来的,她开始利用她的魅力,勾引镇中的男人,甚至通过采补他们的精血来维持自己的年轻与力量。镇子里年轻力壮的男人逐渐枯萎,变得病弱不堪。而那些曾与她接触过的男人,无一例外都逐渐畸变,灵魂被她吞噬,身体也在她的诅咒下崩坏。”
镇长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当时的镇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敢再生育,生怕再次诞下畸形儿。镇上的人只剩下绝望,而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陆川眉头紧锁,内心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分明看到石红菱被悬挂在牌坊上诅咒着镇子,可这......似乎有些出入。
“她死后,竟然成了鬼。”镇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低沉。“她不甘心死去,化作恶鬼,继续折磨着这座镇子。我们曾尝试过驱赶她,但她总能躲起来,白天从来见不到她,只有夜晚出来采补男人的精华。”
“果然,从那以后畸形儿又多了起来。”
“镇上的人,一代接一代,活成了半人半鬼的样子,苟延残喘,盼着有一天能有解脱。”
“今天才得以解脱,恩公不知尊姓大名,小可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投胎当牛做马,为您结草衔环。”老镇长已经虚弱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刮到,可他却依旧说着。
“咳咳咳。”
黑雾从他的身上不断溢散而出,整个人也在迅速的变老。
陆川皱着眉头,虽然镇长看着特可怜,镇上的居民也是,不过他总是心中有种隐隐的别扭,也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
想了片刻无果,轻轻拍了拍镇长的肩膀,他的肩膀已经轻的几乎没有任何重量,只是这样一触碰整个人都差点向后倒去。
“我叫陆川。”
“陆恩公。”镇长终于跪伏在地面,头紧紧叩着。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石红菱怎么死的。”陆川淡淡的说着,表情没有太多的起伏,救他们也是顺手而为之,不是他的本心,所以也不算太多起伏。
“不清楚,不过据村里人猜测,她死的那天夜里应该是独自一人跑到被封锁的祠堂里,将她自己的孩子给献祭了,从此开始了新的轮回。”
震撼。
在旁边一直静静听着的小八和墨念心中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震撼。
【哎,人心险恶如鬼域啊,我就说那个恶女肯定是个大坏人。】
墨念同意的点点头,“小八大老爷说的对。”
【人心竟能险恶至此,因为自己一个人畸形竟然要将镇子重新拖去痛苦的轮回,如此活着不如死去,甚至死后也化作恶鬼,继续折磨镇子,这种人死不足惜。】
【陆小子,这次我支持你。搞起他们,那个白衣少年毛忘尘这样子看也不是个好人,一并搞死。】
“诶?小八大老爷。”墨念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陆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话语里的信息。
“好,我去客栈看看。”
砰。
镇长重重的磕了一下头,随之在风中缓缓消散。
陆川抬眼看了一下四周,那无数的怪物村民不知何时也围了过来,在周围静静的等待着。
无数的黑雾从他们身上散开,他们并未像镇长那样瞬间苍老化灰,而是缓缓地瘫倒在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解脱的笑意,仿佛终于摆脱了千百年来的痛苦。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陆川喃喃自语,手中的力量在微微颤动,但他的心中却平静如水。
墨念望着那些正在逐渐消散的身影,眼中带着些许复杂与怜悯:“师尊,他们……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这是他们唯一的解脱。”陆川的声音低沉,但坚定。他看了一眼祠堂外的方向,血红色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地面上,像是给这个充满诅咒的镇子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小八缩了缩身子,打了个哈欠,语气中带着一丝放松:“哎呀,总算是完事儿了,我可不想再被这些鬼东西缠上了。不过,陆小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陆川眼神深邃,凝视远方的客栈,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召唤着他:“去结束那两个人的故事吧,不能再留下隐患。”
墨念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那个毛忘尘……我们真的要对他下手吗?”
陆川没有回答,转身大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