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坝镇的调研结束之后，谢成云并没有继续跟随调研小组一行继续前往下一站，而是径直返回了县城，齐宝田他们材料整理得差不多了，需要他返回去亲自查看。
    虽然老家近在咫尺，但因为家里父母和外婆都被接到了市里，加上五一节才刚回去过一次，这次时间又紧，谢成云并没有回去看一看房子。
    就是几位老同学，谢成云也只是在返回县城的间隙，抽空与他们碰了个面，大家对此也表示理解，毕竟是出差，公事为重。
    回到招待所，齐宝田先是向他通报了两个最新出现的情况。
    一是他们离开招待所到街上的时候，发现招待所附近似乎有点异常，貌似有人在盯梢，时不时还向招待所内部偷窥。
    因为是县委招待所，没有允许外人是不能轻易进入的，安全无虞。
    即使如此，谢成云也叮嘱他们，这几天晚上不要出门，白天即使离开招待所，也要两三人同行。
    另外，根据邓建学和老财务反馈，他们这两天接到了几个陌生电话，对他们进行警告，威胁他们不要对水银水泥厂改制的事情胡乱搞事，否则后果自负云云。
    看来，他们的调查确实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谢成云翻阅着整理出来的材料，越看越是触目惊心。
    从这些材料上看，水银水泥厂的改制是由时任水银镇党委书记杨人林亲自操盘、亲自拍板确定的方案，以极低的价格就转让给当时的水泥厂厂长、现在水泥厂的总经理吴华明，仅仅是这些材料显示出来的问题，至少造成了水银镇国有资产的损失已达到了数百万元。
    “处长，这里有一份文件，您看看。”齐宝田走了过来，呈给谢成云一页纸。纸张已经泛黄，还有凌乱的折叠痕迹。
    “廖金超书记的批示文件？”谢成云快速浏览了一遍纸张，发现是时任诚县县委书记廖金超对水银水泥厂改制方案的批示：
    “……人林同志，时不我待，请加快水泥厂的改制进度，争取在这个月月底完成私有化。”。
    下面是廖金超的签名，时间是2000年3月20日。
    “处长，根据邓建学回忆，当时水银镇政府与镇党委书记杨人林的意见相左，对水泥厂管理团队报的收购价格非常不满意，认为其价格比水泥厂的实际价值低了数百万，因此镇政府试图搁置水泥厂的私有化方案。”
    “但没有过两天，水银镇就发生了人事变动，时任镇长王朝科被调离了水银镇，到了一个偏远小乡担任乡长。”
    “然后廖金超就下发了这份批示。随即镇政府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巨大转弯，同意了私有化的价格。就在当月底，水银镇镇府就与吴华明等签署了私有化协议。”
    看来，在水银水泥厂的私有化改制过程中，时任诚县县委书记廖金超起了巨大的作用。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不少乡镇陆续开始改革开放，新建了不少大小不一的工厂，水泥厂、砖厂、造纸厂等等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这些工厂大部分都是由当地乡镇支持发展起来的集体企业，说起来也算是国有资产。
    可是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因为经营管理不善、人才短缺，竞争日益激烈，到了世纪末，大部分工厂的效益越来越差。
    于是，很多地方政府又学习东部沿海地区的经验，对这些工厂进行改制，其中主要的一个措施就是由厂矿的管理团队以较低的价格对厂矿进行收购，从而实现私有化。
    不少厂矿确实在短时间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起死回生，效益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这也快速造就了一批小富豪。
    水银水泥厂就是同样的例子。其原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由水银镇政府出资兴建的，主要的管理团队也是由镇政府委任的干部组成。
    后来私有化之后，吴华明等就辞去了公职，摇身一变成为了成功的商人老板，快速转变为当地有名的富翁。
    看到这些材料信息，要说杨人林和廖金超等人没有深度参与、没有获得巨大好处，谢成云打死都不会相信。
    就在当天下午，谢成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接听之后竟然是杨建打给他的。
    “哈哈，谢处长，我是诚县盛宇公司的杨建，我们以前打过交道的，听说谢处长重回诚县调研，我们这些老百姓非常欢迎啦。”
    杨建给自己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额，原来是杨总。不知道杨总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对这个杨建，谢成云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并不想与其多加客套，于是也懒得与他虚以委蛇，直奔正题了。
    “哈哈，谢处长不用这么见外嘛。我给谢处长打这个电话，是代我父亲，额，谢处长应该知道，就是政协的杨人林同志，邀请今晚上一起坐坐。”
    “我父亲说，之前虽然到过久盛镇和金五开发区调研过，但直到谢处长调到市委办公厅，也没有机会与你一起喝酒交流，甚为遗憾。”
    “因此，得知谢处长带队调研‘党员承诺制’，我父亲非常高兴，希望能与谢处长交流交流如何在政协内部更好的开展‘党员承诺制’，毕竟谢处长不但是创建者，更是理论专家嘛。”
    “还望谢处长能给我父亲这个面子。”
    杨建噼里啪啦的就说了一大通。
    ‘杨人林邀请我喝酒，顺便交流心得？呵呵，亏得这个杨建能想出这个理由，也算是用了心了！’
    谢成云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心里思忖了一会儿。
    “哎呀，感谢杨主席的盛情邀请，只是太不巧了，今晚上我要与王清华县长吃饭，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杨总向杨主席传达谢某的歉意。”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好，既然谢处长不空，那我就转告我父亲。就这样。”
    很快，电话里就传来“啪”的一声挂断声。
    谢成云在久盛镇和金五开发区工作的时候，诚县政协副主席杨人林确实带队到两地调研过，谢成云还亲自陪同调研了一次。
    但不知何故，调研结束之后，杨主席拒绝了谢成云的晚饭邀请，径直带领调研组返回了县城。
    至于其他时候，在杜平担任县长和县委书记时，作为秘书，谢成云倒是一起前往县政协调研过，与杨主席见过。
    不过那个时候杨主席怎么会搭理谢成云这个小小的秘书，最多点头示意一下就很给他面子了。
    ‘看来杨人林确实有问题。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了调研组这次下来暗中调查的事情。’
    不过也无所谓，既然现在材料收集得差不多了，调研组可以随时返回市里。
    就在与杨建通话之后的当天下午，谢成云就来到县委，分别向周继红书记和纪委余则成书记做了简单的汇报。
    两位领导表示，他们坚决支持调研组的工作。
    为免夜长梦多，发生意外，谢成云立即通知陶望东，让他们立即结束调研返回县城。
    同时，谢成云请求周书记，让他们同意邓建学和老财务两人继续住在县委招待所几天，待他返回市里向于主任汇报之后再行确定他们的去留，得到了周书记的允许。
    当天晚上，调研组一行中止了调研工作，立即返回了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