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从东京离开之后去了哪？”秦尚远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我跟着东京港出发的邮轮一路到了格陵兰的一个废弃港口，邮轮集装箱里大部分的货都是在那卸掉。”夏超回忆起一路上的经历。
    “格陵兰？”
    秦尚远一愣，想起来“全知恶魔”也是在那个地方被发现的。
    “对，死人和活人分开装也分开卸，数量很多。”夏超回答，“港口是废弃的，在一座很偏的城市，那里几乎没什么人居住，负责那里的人有两个，自称‘受洗’和‘病危’，和东京那个叫染疾的感觉是同系列。”
    “什么同系列……你收集手办呢？”秦尚远忍不住吐槽，“他们都是同一个组织的，锡海隐修会。”
    “锡海隐修会？”夏超隐约想起来了这个组织的名称，“你认识他们？”
    “不仅认识，还很熟。”
    说罢，秦尚远把自己知道有关锡海隐修会的情报，尽量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夏超。
    “你是说那个自称所罗门的，在自己手底下组了个星期小队？”
    “目前看来是这样，不同的人分管不同的部分，东京的染疾、格陵兰的受洗和病危负责人口买卖和运输的线路，”秦尚远数着人头，“娶妻、坠地和圣女则为另一组，则负责和我有关的部分。”
    毕竟所罗门费尽心机，都是为了获得堕神躯，和那三颗颅骨。
    窥天簿里有关路西法的篇章可以知道，他原本打算直接在秦氏族人体内唤醒堕神躯。
    但后来却得知，这样可能会因为人类身体过于脆弱从而导致堕神躯失效，于是才费尽周折引导自己走上恶魔路径。
    圣女三人组就是为此而来。
    坠地、受洗、娶妻、染疾、病危、死亡、下葬。
    除去在罗素庄园见过一面的“下葬”奥蕾利，就剩“死亡”他还没见过了。
    “这么对应起来，圣女难道就是‘死亡’？”夏超喃喃。
    “按理说应该是。”秦尚远有些犹豫，“但……圣女的存在，应该没这么简单才对。”
    “你不是说你看到那本窥天簿？那么牛逼的东西，上面没写？”
    “关于圣女的那部分很模糊，像是窥天簿本身就没记载一样。”
    “还有这种事？”
    秦尚远沉默了，确实是这样的。
    旧日天使篇章中许多部分都记录得极为详实，但一些部分则相当模糊。
    但他暂时还不清楚原因，毕竟那些画面在他面前掠过的时间不超过二十秒，从几千年前的第一次冲击到几千年后的现在，简直比临死前的走马灯还快。
    秦尚远能记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这副攀爬者的身躯和五感在尽力了。
    不过，这种模糊似乎影响到了所罗门。
    因为这样的“模糊”是窥天簿没能确定的东西。
    几千年来，所罗门都在靠这本命运之书谋划布局么……就像拿着上帝视角的剧本一样。
    那为什么他还是没能得到堕神躯和颅骨呢？
    如果窥天簿上存在关于堕神躯和颅骨的信息，那他早应该得到了才对。
    除非……除非窥天簿上根本就没有。
    秦尚远脑海中灵光乍现。
    或者是在他的视角中被……模糊掉了！
    是的！
    秦尚远越发确定。
    窥天簿并不属于所罗门，或者说路西法！
    他只是暂时的持有者，甚至连完全查看的权限都没有！
    他只得到了一部分的剧本，只能看清一部分的走向。
    还有一些不确定的东西，他根本无法干涉，甚至无法看清！
    比如说堕神躯……
    所以，圣女和堕神躯有关么？
    正因此她从降生到现在的记录，在窥天簿里才是模糊不清、语焉不详的？
    就和自己出现在旧日天使篇章中的部分一样？
    联想到爸妈和所罗门的交易，一股隐忧渐渐在秦尚远心里浮现。
    他对圣女的真实身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在想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夏超盯着他。
    秦尚远回过神来：“没事……你遇见了受洗和病危，然后呢？你和他们交手了？他们也是攀爬者？”
    “你怎么知道？”夏超一脸见了鬼似的，“是贪婪路径和嫉妒路径的强者，和染疾一样，除了攀爬者身份还掌握着契约。”
    “交手结果呢？”
    “被我打成了两团肉酱。”
    “……”秦尚远愣了片刻，“听起来也不是很强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强，所以才显得他们弱好么？”夏超无语。
    说起来，夏超也是半魔血脉的觉醒者。
    夏守最后一战的画面浮现在了秦尚远脑海里。
    他想了想，张口问：“你也有明神孽相？”
    “明神孽相？”夏超狐疑地看了秦尚远一眼，“那是老爷子的专属。”
    “专属？不都是半魔血脉么？”
    “不，夏家的半魔血脉分为体纹和瞳纹，其中体纹居多，”夏超说，“我和老爷子都属于体纹，体纹给了我们鬼级甚至超越鬼级的身体素质，但明神孽相则是老爷子在体纹上开拓出的力量……非要说的话，类似于二次觉醒。”
    “二次觉醒？”
    “如果说普通的体纹能让人在遭遇极端重创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恢复，那么明神孽相则根本不会让人有受伤的机会。”夏超解释。
    “它所展现出的防御性甚至超越了诸魔禁域，除此之外也能够将持有者的意志放大执行，履水取物、御风担山、摘雷布雾……
    老爷子现在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超然境界，只要他愿意，世界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听到这里，秦尚远肃然起敬。
    这和“神”有什么区别？
    原来夏守那老头一直在装么？
    现在他开始怀疑在望雪楼那次意外，是不是夏守为了试他故意演的戏了。
    不过是不是现在也不重要了，因为夏守已经战死了。
    接连面对夏蔷柔和夏超，秦尚远还是没有勇气把这个消息说出口。
    “你们夏家这种力量，到底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收容所那帮研究员也没研究出个结果。”夏超摇摇头，继续道，“干爆了那两个看门的，我就准备继续朝里边走。”
    “里边？”
    “同样是结界，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堆满尸体的冰原。”夏超说，“冰层底下有某种生物的巨响，那些尸体用卡车装载，一辆接一辆地倒进海里，我怀疑是一种大型祭坛。”
    “冰层底下，有一种生物以这些尸体为食？”
    相似的祭祀方式，让秦尚远立刻联想到了黑德镇人口中的“灵父”。
    那实际上是一头华夏古龙异变之后的尸身。
    但用卡车运载的尸体一辆接一辆……
    比起黑德镇的规模，未免大也太多了。
    难道窥天簿里提到的，金钱恶魔斯旺的魔胎所在的祭坛，就地处格陵兰岛么？
    “然后呢？”秦尚远接着问。
    “然后，夏素月带着这座岛出现了。”夏超满脸戾气。
    故事到此为止，夏超环视培养缸里的夏蔷柔们，眼神忽然像是放空了。
    “这些，就是夏素月这些年来的实验成果？”秦尚远看着那一具具素白的、蜷曲的少女躯体，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身为亲哥哥的夏超，只恐怕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嗯，看起来是。”
    “用来当做你妈……呃，舒窈的容器？”
    “对，但她们都是残次品，”夏超不着痕迹地叹息，“夏素月为了还原蔷柔的那双眼睛，用了很多人类之外的子宫媒介……
    比如说舒窈山庄地下的那头类似蚁后的鱼人，应该只是子宫之一。”
    “所以说那天晚上我们杀死的鱼人……”秦尚远脑子里自动推导出了一个很坏的真相。
    “都是蔷柔的基因产物，是失败品中的失败品。”夏超缓缓说，“那头蚁后鱼人，她甚至继承了蔷柔的部分记忆……可能是稍微成功一些的试验品，所以才被用来当做母本。”
    “这里的成品，看得出来已经相当成功了。”秦尚远走到那些培养缸前，抬头注视着面前和夏蔷柔容貌完全相同的人鱼。
    真的就是人鱼，人身鱼尾。
    不过和恶魔信物“青铜鳞”所感染而成的人鱼完全是两个物种，没有半点亵渎或者邪恶肮脏的感觉。
    甚至因为夏蔷柔本身的漂亮，让秦尚远觉得像是见到了童话里所描述的、真正的美人鱼。
    在海边傻傻地等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前来。
    “这……难道就是老师所追求的，完美的肉体？”秦尚远难以置信地喃喃。
    但也是会腐朽，会脆弱的吧？
    说到底，也只是经由生物子宫孕育而生的肉体凡胎……
    秦尚远微微一怔。
    在这途中，夏素月用了炼金术么？
    如果他和安帕有合作的话，应该也尝试过炼金术，毕竟刘羽山的别墅里后来被翻出了许多和炼金术有关的物件。
    那个医生私自用医院的尸体做生物缝合实验，自学炼金术，因此搞出了一大堆怪物。
    “不，还不够完美。”
    夏素月的声音回荡在地下空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