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容市西北郊区。
白杉疗养院前的大路上。
“小女娃子跑这么远搞啥子哦,这儿没人来的嘛。”
司机师傅停了车,看着后座孤零零的女孩,似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啥子的师傅,我学艺术的,来这儿写生。”
苏柏眯起眼微微一笑,也用方言回答。
“那你各人小心点危险哦,我载那么多人来来回回,都听其他人说这氹有点日怪。”
师傅的目光落在苏柏背后的包上,鼓鼓囊囊。
他不由得感叹,学艺术的孩子果然是辛苦,出个门跟打仗一样。
“我晓得,带我们的老师等会儿就来。”
苏柏笑着将一张百元大钞放在了司机手里。
“谢谢师傅,不用找了,等于你回切的油钱了。”
师傅眼前一亮,这一趟打表也就五十多,女孩直接给了他两倍。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女孩几句,就掉头回市区了。
苏柏在路边下车,望着天际的夕阳余晖。
脸上营业的笑容随着车尾灯的远去而消失,冬天吹过的风像刀子似的,她慢慢回到了冷漠锋利的常态。
夜幕降临。
阔路上此刻一辆车也没有,这里是去都容市着名景区灌县的必经之路,但现在不是假期,这之间的一路上鲜有人烟。
都容市越往西的地方山越多,再往西深入就是藏区了。
于是当初这间疗养院开在这里也勉强算得上是依山傍水,清逸闲静。
只是差不多快二十年前,这间疗养院就因为资方秦氏集团的破产清算而关闭,而这间疗养院的资产连带着这周围的地皮,此前也被某个不知名的机构从法院手里拍走了。
之后就没了动静,这里也被所有人渐渐遗忘。
白杉疗养院距离路边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苏柏一边往疗养院走,一边从背后鼓鼓囊囊的包里抽出了长枪短炮。
战术折刀、制式直刀、格洛克17、短管雷明顿m24。
复合弓,以及五支涂有蓖麻毒素的箭头。
微型c4炸药。
常规弹药、麻醉弹药、诡银弹药。
如果秦尚远知道自己学霸同桌的可爱书包里平时就装的是这些杀器,估计会被直接吓得半死不活。
当然,苏柏不可能把这些全装进去,有很多都是藏在上学路上的。
如果秦尚远胆子大了去翻她的书包,只会从里边翻出那柄战术折刀、格洛克、c4和子弹若干。
做完这一切准备,苏柏又将两段白色的绷带缠在双手。
一片灰暗的建筑群出现在了她面前。
围墙上断掉一半的牌子字迹破碎斑驳地写着“白杉疗养院”。
这里都是上个世纪建好的、不超过五层的老楼,并不算太高。
借着夜色掩护,苏柏拐进了疗养院侧门的林子里。
她攀上粗壮的杉树干,最后像一只轻盈敏捷的豹猫那样落在其中一栋楼的屋顶,聚精会神关注起周围的动向。
万籁俱寂,漆黑的疗养院只有聒噪的虫鸣声。
手机在贴身的包里震动。
有人来消息,苏柏心中一动。
最好不要是“教官”。
最近秦尚远表现一切正常,一如既往的清澈愚蠢,他也没有必要找自己。
打开手机,是微信的消息。
苏柏松了口气,这基本就不可能是“教官”了。
“苏柏苏柏,你看你看,我最近学做了柠檬茶和马卡龙呀!你什么时候来山庄?我做给你吃呀!”
夏蔷柔的消息。
底下还发了一段视频,应该是杨姨拍的,夏蔷柔围着围裙在厨房岛台前面七七八八地捣鼓,看派头挺像回事,不过貌似她连大火小火都搞不清楚。
因为之前班级霸凌的事,夏蔷柔现在还在休学。
不过她倒没什么阴影,每天乐呵呵的,没事就在家里研究各种东西。
听杨姨说苏柏做饭好吃,她也就踌躇满志地说自己要当个小厨娘和她比比。
往上翻也是夏蔷柔的消息,照片、视频,热情洋溢得像只小狗。
只是苏柏都不怎么回,回也就是“哦”、“ok”、“好的”。
这样看来就像是小狗和小猫的聊天。
热情的小狗摇着尾巴,说小猫小猫快出来跟我玩呀!
可小猫对小狗的热情不感兴趣,懒洋洋地趴在架子上,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就淡淡地“喵”一声意思意思。
如果舒窈山庄有正事要她帮忙,也是杨姨联系她,毕竟夏蔷柔不是当家的。
苏柏低垂着眼帘,默默地看完那一分钟的视频,又默默地摁灭屏幕,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周围。
今晚是她的私人行动,谁都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要行动……
这都源自于苏柏反复做的一个梦。
梦里的她在灰雾之中,踏上了一座很长很长的阶梯。
阶梯的尽头是一片血腥厮杀的战场。
而战场中间的那张王座上,躺着一具尸体。
她试探着走近,却发现那是秦尚远。
少年原本明亮的双眼变成了漆黑的空洞,那是失去灵魂的象征。
秦尚远成了一具空壳。
而他身下的王座发出了饥渴的长嘶。
背生六翼的神明在王座背后苏醒,祂头上的巨角向后弯曲成一具冠冕,人类的身形完美无缺,背后的羽翼负着千万光耀,像是要照亮整个世界。
逆着光,苏柏看不清祂的脸。
但她隐约知道,祂诞生于秦尚远的躯壳。
她隐约知道,这场梦,名为……“命运”。
死亡的命运。
这场梦一遍又一遍,像是钟鸣一般不断在她的内心震荡。
醒来之后,苏柏没有犹豫,开始动用自己的权限四处查找关于秦氏的信息。
她原本想从秦尚远的身世上找到一些突破口。
可秦氏一族陨落之后,早就辉煌不再,而且他们陨落的原因至今也是一个谜题。
各种相关人员要么早已逝世,要么隐居。
她查到最后,也只能把重心放在秦尚远的父母身上。
秦禹和刘可妮。
从十多年前开始,白杉疗养院倒闭之后,秦禹和刘可妮两个人就会以固定的频率造访这片看似废弃的建筑。
多数时候只会在这里待四五个小时,像是上班一样。
但每到冬天的这个时候,就会一连在这里待上三四天。
也就是秦尚远口中的“结婚纪念日”。
这三四天里,他们不会走出这里哪怕一步,像是聚精会神地在从事什么研究。
如果要获取更多的信息、看得更清楚,“结婚纪念日”的这几天,也会是最好的机会。
苏柏屏息凝神,沿着屋顶悄无声息地行走,注意着楼内的动静。
疗养院里荒草丛生,按理说早就没人了,如果有人制造出的声响会很明显。
行到一幢住院楼顶时,脚下忽然传来了细微的震动。
苏柏默默地停下,同时也注意到了这栋楼外正在运行的监控。
别的楼栋都没有这种东西,唯独这里装着,苏柏心领神会,在心里计算好了自己的路径。
她卸下装好消音器的雷明顿,抬手销毁了自己必经之路上的监控摄像头,然后用腰间的绳索安静速降到对应的水平线上。
二楼。
苏柏观察好了周围,确定无人之后才轻手轻脚地从窗户跃入走廊,一路掠过那些老旧的门扉,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潜行。
最后来到了一扇圆形的金属气密门前。
这扇门很显然是后来装的,和这里上世纪的建筑格格不入。
苏柏像是忍者一样贴在墙后,听到了女人痛苦的呻吟。
瞳孔收缩,苏柏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个女人好像是在……
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