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见机行事。”
    秦尚远回头嘱咐圣女。
    “嗯。”
    就论战斗的经验来说，圣女的经验肯定是比秦尚远更丰富的。
    但针对神明的狩猎，两人都是第一次。
    彼此之间的合作，也是第一次。
    秦尚远不太担心圣女，只要不被真理基液彻底溶解，以她半天使的身份，在这场战斗中也是很难被杀死的。
    半空中，圣女抬起双眼无声地看着他。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
    “小心。”
    可面对现在的圣女，秦尚远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生疏地拉拉嘴角。
    哀古死阳的光芒再度暴涨。
    他伸出手将圣女推离了那片死光照耀的领域。
    随后转身振动着骨翼朝着全知恶魔冲去。
    之前为了彻底摧毁在结界中的自己，全知恶魔体内用于生产无垢者的真理基液已经基本耗尽了，现在的祂只能借助别的力量，这对秦尚远来说是个优势。
    他的目光落在这具白色巨人身后破碎的神环上。
    那就是真实王座的象征？
    在恶魔路径之上的……真正的神。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恶魔路径的尽头，只是虚伪王座了。
    因为恶魔路径被恶魔们释放到灰锡渊海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给他们自身超越虚伪王座、通向真实提供献祭的高级灵质，而并非是真的许诺给人类成为神魔的机会。
    在恶魔路径的尽头等待着人类的，只有死亡。
    就和他在灵视当中见到的一样。
    随着他的靠近，全知恶魔头顶的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看去。
    每一颗眼睛之上都布满了殷红的血丝，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他。
    【精神值。】
    【56。】
    【55。】
    秦尚远再一次鼓动单翼，人类的那一半身躯在哀古死阳象征着冰冷和死寂的光芒之中逐渐毁灭。
    精神值也因为那些目光的注视而飞速下降。
    此刻的他像一只折翼的飞鸟，在辉光下摇摇欲坠地飞向太阳。
    轰——！！！
    白垩巨人伸出巨手，一把抓住了这只可怜的飞鸟。
    千万颗眼珠齐齐转动。
    “真可怜啊……分明曾经被当做‘上帝’崇拜。”
    秦尚远叹息。
    死光之下，少年的皮肤彻底剥落，血肉溶解。
    露出他赤裸的胸膛。
    那颗鲜红的心脏，正肉眼可见地“嘭嘭”跳动着。
    【宿主即将死亡！！！】
    【宿主即将死亡！！！】
    系统的界面忽然跳闪起来。
    红框在秦尚远的视野里出现又消失。
    【23。】
    【13。】
    ……
    【0。】
    半朽的少年低垂头颅。
    “艾无常。”
    他低声喊。
    若有似无的风声之中，似乎回荡着恶魔的轻笑。
    秦尚远闭上眼。
    带着火焰的恶魔从地狱岩池中缓缓升起。
    冰海之上，她的长发如同海藻那样散开，张开布满荆棘的怀抱与骨翼，从身后缓缓环抱住了他。
    在圣女的眼中，六道暗红色的巨大羽翼盖过了哀古死阳的光芒！
    这些虚幻的羽翼甚至让全知恶魔感受到了灼热，悲鸣着松开了手。
    羽翼缓缓包裹住那个已经几乎死去的少年。
    烈火中，一头恶魔狰狞的躯体正在重生！
    巨角后弯宛如王冠，他背后残破的单翼正在逐渐变得完整。
    最后刺破脊背，生出了四只宽大嶙峋的骨翼！
    咔哒——
    节流器察觉到了异动，忽然出现在了恶魔的腰间。
    金属构成的装甲迅速在恶魔的体表生长，想要束缚住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动。
    但下一刻就被恶魔一把抓住了。
    艾无常低头，那双炽热的魔瞳颤抖了片刻。
    “梅菲恩……”
    “这是老师的节流器。”
    秦尚远也注意到了。
    同一具身躯之中，此刻发出了两个不同的声音。
    “……”艾无常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她注意着秦尚远的情绪，暗自松开了手，任由钢甲束缚魔躯。
    “如果面对一位真正的神明还想着限制力量的话，就只能等死了吧？艾无常，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啊，为什么会犹豫呢？”
    秦尚远低声说着，伸出手用力将节流器从身体之上扯下，扔进了海里。
    “说好的我俩联手，天下无敌！”
    艾无常愣了一下。
    魔躯之上的烈火再度高涨。
    她胸中的斗争的意志忽然被点燃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头恶魔像是油门轰到顶的跑车引擎那样嗨了起来。
    全知恶魔那千万颗眼中实质形态的匍匐死梦再次释放，取代了哀死古阳的光芒朝着这头无名的恶魔袭来。
    艾无常的魔瞳之中闪烁着兴奋，高举起了手中的破灭之枝。
    “好，你说我们天下无敌……那就天下无敌！！！”
    火元素迅速覆盖了银色的枪身，覆火的长枪在艾无常的掌心高速旋转形成了一面闪耀的圆盾！
    炽热的圆盾被艾无常扔了出去，耀眼的火焰根本不输全知恶魔千颗眼中释放的暗光。
    一种微妙的平衡在两者之间形成！
    圣女振动双翼飞到了全知恶魔身后，在祂和秦尚远抗衡之时寻找进攻的机会。
    可那千颗眼睛之中似乎有一群注意到了她的动向，暗光迅速出现在了她闪身的位置甚至是将要去往的地方！
    全知全视。
    随着位格的强行拔升，全知恶魔本身的能力也仍然保留。
    并且还没有大规模地使用。
    迄今为止祂用于攻击的手段，都不是祂自身所拥有的权能。
    残破的白色羽翼猛地收拢，圣女灵巧而惊险地避开了暗光蔓延。
    她并不畏惧哀古死阳的消磨，因为自己半天使的身体在被死光摧毁之后还是能够迅速修复重生。
    但匍匐死梦就不同了，这是恶魔本身也会忌惮的未知存在。
    它并不是安帕或者其本尊本身就携带的力量，而是来自于另一头域外魔。
    是域外魔之间最为强大而不可测的“污染”。
    暗光不断蔓延，圣女此刻只能在空中翻飞着躲避。
    “匍匐死梦这玩意儿到底是从哪来的？”
    秦尚远一面吐槽，一面在身前展开了一座光芒四耀的置换矩阵。
    “不知道，应该和哀古死阳一样，是通过某种手段从已死的域外魔身上盗取的。”
    秦尚远拿出了一枚银色铭牌，将它置于已经启动的矩阵之上。
    这是他从罗素庄园拿走的小玩意儿，是雷蒙德·罗素的炼金造物。
    梅伦·罗素戴上这东西后，就能够避开无垢者携带的匍匐死梦。
    里边一定藏着某种东西，能够规避这种污染。
    如今终于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苍白色的炼灵寂焰出现在铭牌之上，瞬间烧尽了它的物质形态。
    只在置换阵上留下了一团金色的灵质。
    魔瞳微微收缩。
    秦尚远仔细端详，用尖利的指爪小心触碰了灵质的外层。
    金色的……灵质？
    炁灵？
    难道炁灵……可以阻挡匍匐死梦？
    这就是罗素家族从陆星野身上得到的成果之一么？
    秦尚远迅速将这团灵质分为两份。
    但炁灵和魔灵相互冲突，不能直接融合进入体内。
    秦尚远心念一动，伸手收回了抵挡暗光的破灭之枝。
    赤色的圆盾骤然消失，带着匍匐死梦的暗光泄洪一般喷涌。
    秦尚远翻身躲开了第一道暗光，将巨爪之中的银枪扔到了暗光笼罩下的炼金矩阵之上！
    矩阵自行转动，金色灵质立刻和物质形态的破灭之枝融合！
    下一秒，汹涌的黯色光芒当中，附着炁灵的破灭之枝爆发出更加高涨的烈焰！
    “成功了！！！”
    竖瞳骤然收缩成细缝，秦尚远的喉咙深处发出恶魔的低吼。
    这次不仅是抵挡！
    而是驱散！
    破灭之枝如同迷雾中的孤灯，将身旁的匍匐死梦之光，彻底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