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幸在宿舍楼关门的前一刻才回去,赶紧洗漱睡觉,这样也许能避开那些她设想过无数种的情景。
没有想到,她回到宿舍后,姜珈鑫才回来,刚好所有人都在。
“姐妹们,你们知道吗?我今天那个大机考试作弊被人举报了!”姜珈鑫将书包用力地甩在椅子上,对书包发出的惨叫毫无怜悯之情。
“什么?”耿扬杨等人十分震惊。
“怎么会被发现呢?”李紫檬问。
“那珈鑫你怎么办?”韩耽关切道。
李潇染则十分暴躁,差点就要捶桌子了,“不是,这人有病吧他!”
李紫檬摁住她,眼神示意她安静,“冷静,我们先听珈鑫说完。”
“我不是在群里问你们题目嘛,然后考完试出考场的时候,那个卢疆叫住我,笑眯眯地说‘姜珈鑫,你是不是作弊了?有人举报你’,我整个人都吓懵了,然后他还给我看聊天记录,还有确凿的截图证据,但是具体是谁就不知道。”
“那最后呢?有惩罚你吗?”李潇染紧张极了。
“那倒没有,他说以后不要作弊了,然后我点头,他就让我走了,看样子也不会将这件事上报的。”
幸幸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桌,实则心脏狂跳,听完这番话后心里凉了半截。没想到,平时看卢老师和蔼可亲的,竟是这样的人。群是宿舍群,本来就只有六个人,他还把截图给姜珈鑫看了,这一看就能确定是室友了,大概很容易就能猜到是她,毕竟她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卢老师选择了对作弊者的宽容,对举报者的残忍。
李紫檬捂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到底是哪个神经病啊!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耿扬杨道。
“对啊对啊,他怎么这么闲去举报别人!”韩耽附和道。
姜珈鑫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我最近考试的科目太多了,根本没有时间,我是真的没有复习,很慌,我不想挂科,这才作弊的呀!真是谁他妈的!妈的!”说着说着,从委屈到愤怒,脏话不断。全宿舍都附和她,群情激愤,各种骂声,纷纷谴责着这个举报者。
“我很好奇,这个举报的人他怎么会有聊天记录截图呢?”李紫檬若有所思的说。
“我怎么知道!那个卢疆只给我看了一眼,根本不知道是谁。”
姜珈鑫和幸幸的位置相邻,此时是对着大家所在的门口这边的方向说的,也正是她这边的方向。幸幸正不疾不徐地收拾着考试用品,转身时就和她的目光对上了。
幸幸也不知为何,她此时异常地冷静,心里也没有一丝慌乱。她确实无法和大家一起骂举报者,即便举报者不是她,因为她一向对作弊行为深恶痛绝。谁学习不苦?谁时间特多?在今年,高考作弊已经上升到刑事的程度了,考试就是为着一个公平。这个社会本来真正的公平就不多,如果连考试都无法公平了,像她这种视读书为唯一出路的这种背景的孩子来说,还能对这个世界的公平正义抱有期盼吗?是,这不是高考,只是一场小小的期末考试,所以作弊就可以得到原谅了是吗?那为什么抢劫5毛钱也要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5毛钱而已啊!
全宿舍只有她没有跟着一起骂,姜珈鑫大概知道了吧,知道那就知道吧。
幸幸平静地收回视线,将明天要用的东西放进书包,习惯性地提醒舍友们,“明天考英语,大家记得带好收音机、有线耳机,收音机电池检查好电量……”
“对哦对哦,差点忘了,我的收音机呢?”耿扬杨立刻翻找起来,韩耽也“咚”一声跳下床,“我也不记得我的收音机放哪了!”
李潇染大笑着,“哈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是!”
话题岔开之后,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再跟姜珈鑫一起骂举报者了,终究那是别人的事情,与己无关,此时找齐考试用品才是最重要的。
幸幸一如既往早早地上床休息了,刚好十一点半宿舍统一熄灯。她躺着,眼睛闭着,被窝很温暖很舒适,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些痛骂的话语一句句像放电影般在脑海里闪过。
她真的错了吗?她真是如此糟糕透顶的人吗?
大家似乎都很讨厌她。
如果姜珈鑫当面问她是不是她做的,她必定会承认,敢作敢当,并不是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只是姜珈鑫没有问,她难道还自己跳出来大声说“是我做的”然后成为箭靶中心?大家骂得正起劲呢,傻子才站出来挨骂吧,而且同是室友各方都不好收场。沉默就当是默认了吧。
大家似乎对她这种人深恶痛绝。
不然为什么如此痛骂呢?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自然没有人会毫无道理地骂人。
不是一个人骂,而是一群人骂。
道德风尚、公序良俗,并没有确切的标准,也许同意的人多,也就成为了标准,违反标准即会犯了众怒。她犯了众怒,所以她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么?此时幸幸感到很迷茫。
突然就想起曾经有一道高考的作文题,女儿举报父亲违反交通规章,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也许作为那个女儿,心里也是承受了如此的痛苦和挣扎吧!
姜珈鑫的鼾声已响起,而幸幸仍然辗转难眠。要不要为了维护宿舍关系,明天向姜珈鑫坦白然后道歉?
不,她没有错,道什么歉!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讨厌那就讨厌呗!她又不是要靠别人的喜恶来过活,她打小就不合群,地球也没有停止公转和自转啊!她就是活在童话世界里,单纯地相信公平和正义,怎么了!她就要继续相信下去!无人理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